她想起明珠向她普及的深宫生存指南:“遇见主子赶紧下跪都来不及,怎能咬耳朵……”
她身上痛的迷迷糊糊,耳旁皇后的呵斥一声声传来:
“本宫的娃儿,足足怀了十一个月才出来,自小到大吃了多少暗亏,本宫舍不得动一根手指,你这个贱婢哪来胆子任性胡来?以为在外头本宫就不知?
念你曾救过本宫,留你一条小命。若还有下回,莫怪本宫心狠手辣。”
杨临急急赶来时,猫儿已受了五板子。
她迷迷糊糊看着眼前的人,声音喑哑道:“你主子……该高兴了。”
杨临叹了口气,转头劝慰皇后:“若不是胡猫儿,王家公子也要跟着王家小姐一同上黄泉路。皇上为此事焦头烂额,娘娘权且看在朝堂局势上,饶她一回。”
皇后冷笑一声:“本宫疼娃儿,也要前怕老虎后怕狼。杨公公请转告皇上,若他对这宫女儿有旁的打算,自去做便可,用不着拿朝堂事来搪塞。”
她转头看着猫儿,厉声道:“你大可当本宫是害你,回去施法取了本宫性命。余下的五板子先寄在此处,下一回打板子便不再是教训你。你好自为之。”
皇后为自家娃儿出气,出手教训猫儿,实则为她留了面子。
妃嫔教训宫娥,常常是脱了裤子打板子,从肉体到心灵,给予双重痛击。
便是萧定晔上回惹怒了皇帝,也是光着腚被打。
猫儿没有被脱裤子,这是皇后的仁慈。
然而得了面子,便失了里子。
猫儿被抬回废殿,她的伤处和布料牢牢沾在了一处。
撕下布料这一项,便将废殿几位女子吓的不轻。
柳太医被杨临的人请来时,猫儿已经痛晕过去三回。
她死死咬着牙,一声都没叫。
柳太医瞬间想到她伤了手臂时曾说过:“在自己的地盘,呼痛又能叫给谁听。”
受剧烈疼痛的影响,猫儿的脉搏十分紊乱。他再也摸不出她七伤散在她体内潜伏的情况。
他终于忍不住抚着她的脸颊,颤声道:“我在,你哭吧。”
她微微睁眼看着他,认出来他是谁,泪光闪烁,却半滴都未流下。
她的双唇满是齿痕,鲜血淋漓,她颤颤悠悠往袖袋里一掏,摸出一张银票,缓缓递给他:“还你……”
人生有太多脆弱的时候,然而眼前并没有人值得她示弱。
她的错,她认。
废殿众人原本安排了种种奚落、呵斥、教育她无良逃宫的后招,全然抛之脑后。
她离宫前随口说:“这一趟不知能不能活着好好回来……”一语成谶。
猫儿迷糊了一日一夜。
在她迷糊的时候,梦里她阿娘终于流了一回泪:“自己的娃儿自己打,心里也就那样。可旁人打自家的娃儿,怎么那么不是滋味?”
她反思道:
“是为娘错了,为娘小说看多了,以为到了深宫,凭着我闺女的姿色和性子,但凡遇上个皇子,就是一篇小甜文,一生一世一双人。
现下为娘想明白了,皇子和你现下的位置,相隔的不仅是十万八千里。萧老五也好,萧老三也好,皇帝也好,都不是良人。你乖乖的活着,比什么都强。”
梦里猫儿狠狠吃着馒头,几回将自己噎的翻白眼。
她老娘劝着她:“别费劲,噎死也回不来。好好在那边呆着吧。活着不容易,为娘看来看去,杨临不错,实在难活下去,你就去寻杨临对食,由他罩着你。再别抱阎罗王大腿,咱安分守己,那些太高不可攀的大腿,哪个都别抱。”
猫儿送走她老娘,醒来后,明珠正忧心的看着她。
没有外人的时候,她的伤处被暴露在外,明珠的眼泪珠儿一颗一颗,全部掉到了她的烂腚上。
她疼的打了几个突,断断续续道:“我虽然不愿意呼痛,并不代表不会疼啊。你是有多恨我……”
明珠忙忙抹了泪,当先叹息道:“姑姑身边不是有护体小鬼,怎会被打伤至此?”
猫儿紧咬牙关找补着:“皇后……身份尊贵……小鬼不敢阻拦……”
明珠便开始为自家主子做辩解:“定不是五殿下告的状。姑姑咬殿下、追着他打,这都是在众目睽睽下,任何一个人都能向皇后娘娘送信。”
猫儿全身痛的打哆嗦,伸手往门边一指:“你走,我不要吃里扒外的人。”
明珠看猫儿说完话,又陷入了昏睡中,只得抹着泪出了废殿,站在树下悄声叹道:“主子可知了?”
树上的声音也跟着叹了口气:
“信送不出去,京郊大营外出现多股势力,不知敌我。主子好不容易传话出来,命令我们悄悄蛰伏,现下哪怕天大的事都不能打草惊蛇。
这胡猫儿姑娘,虽对主子诸事有益,可皇后娘娘护子之心也正常。
她的伤缓个几日便好,顺便压一压性子也是好的。”
然而猫儿的伤却并不像诸人以为的那般,能日复一日的好转。
便是柳太医日日来,摸脉、开药方,猫儿的伤痛却越加严重。
初始她痛过还能昏昏欲睡,之后的两三日皆无法入眠,黑天白日的感受着剧痛侵袭全身。
纵然她在被打板子的时候曾吱哇乱叫,可在独处时,她其实很不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