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狼群的事,韩沧海不知情,李庆成提起被狼偷袭时,韩沧海才会派人去查。但这队人又确实穿着江州军的服饰。
那么会是他的手下?李庆成觉得很有可能,驻州大将手下被朝廷收买,先帝在位时不是一次两次,李肃几次设计杀武将,便是靠的这些暗线通风报信。如今韩沧海身兼刺史、州尉二职,拥兵江城,手握五万大军,要直接除去是不可能的,只能在他身边埋棋子。
先看看小舅身边有没有与朝廷暗通信报的人,李庆成大致有了主意,推门出去,雨势小了些。
张慕在边房内赤条条地站着,一名兵士举起碗,朝他背脊上浇。
李庆成问:“在做什么?”
张慕一听李庆成声音,登时脸红至颈,推开那兵士,酒碗摔了一地,继而朝榻上一钻,扯过被子盖着,沉默进了帐里。
那兵士道:“张将军身上带伤,恐被狼抓了得疯狗病,以烧酒清洗伤口。”
李庆成道:“我来,你出去。”
张慕尴尬道:“你……你别来。”
李庆成笑道:“你为我办事落得一身伤,这是我该做的,坐过来。”
张慕沉默了。
李庆成倒了碗烧酒,耐心说:“坐过来。”
张慕不动。
李庆成想了想从前听过的话,学着父亲那腔调,问道:“张卿,有什么委屈?”
张慕:“没有。”
李庆成说:“那么过来。”
张慕侧过肩膀,肌肤线条坚硬纠结,古铜色的皮肤裂口仍带着触目惊心的灰白伤痕,李庆成以布卷沾湿了酒,按在张慕的伤口上,被狼抓出的伤痕惨不忍睹,每一处都有四条并排,触目惊心。
李庆成光是看着都觉得疼,按上去时挤出些许烧酒,张慕每次只是微微颤抖,虚张着唇,像想说什么。
方青余推门进来:“想清楚了?”
李庆成:“想清楚了,明天咱们一起到军营里走走,先去州府一趟。”
方青余:“你觉得会是他么?”
李庆成缓缓摇头:“我相信小舅不会,但他的手下人有可能会。”
“不能感情用事。”张慕说:“你教我的。”
李庆成莞尔道:“我就是个感情用事,忽喜忽悲的人,那天皇宫的火里,还差点把你当作叛贼。”
方青余道:“我来罢,伤口化脓了,脏。”
李庆成说:“不妨,你到厅上等我。”
李庆成把那一坛烧酒用完,张慕依旧赤裸全身,背对床外,扯开手上绷带,反手绕过宽厚背脊缠上。
李庆成说:“好好养伤,辛苦你了,哑巴。”
张慕什么也没说,包扎好绷带,扯过衬裤单衣穿上,李庆成说:“晚饭我吩咐人送到你房里来吃。”
张慕晚饭后出来,见李庆成与方青余在说话,便默不作声站到李庆成背后。
李庆成:“哑巴,你回去歇下,伤着了不可操劳。”
张慕摇头,李庆成道:“那你做罢,有人知道你回来了没有?”
方青余笑道:“不可声张。”
张慕仍旧摇头,不坐,也不说话。
李庆成:“回房去歇着,要我求你么?”
张慕站着不动,李庆成没辙了,说:“坐下也不行?”
方青余笑了起来,揶揄道:“张兄就是这性子。”
李庆成很想起身对他拳打脚踢一顿,然而顾及这侍卫才带了重要情报归来,先前私逃一事也就揭过了,多年相处他早就心里有数,这木头在,就是存心不让人舒服。想了又想,终究觉得现在不是火的时候,遂按下不耐。
“算了。”李庆成淡淡笑道:“晚上早点歇息罢,免得折腾你们。”
方青余道:“接着方才的说。”
李庆成说:“我把小舅带开,你就趁机在兵营里看,凡是现任何异常,都用心记下来,回来后咱们再从长计议。”
方青余一手捏着自己下巴,缓缓道:“不告诉你小舅么?”
李庆成反问道:“你觉得呢?”
方青余沉吟,李庆成又回头道:“哑巴,你觉得这事能拿去试探小舅么?若要试探,该怎么试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