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回头吩咐几句,随行的人都在原地等候,林婉一袭暗红色凤袍璀璨华丽,抱着浑身金袍的小男孩过来,那小孩仅一岁多,能行走,却不怎会说话,两只乌黑亮的眼盯着许凌云看。
“这是皇子?”许凌云莞尔道:“糟了,来时也没准备见面礼。”
林婉笑道:“不用了,说这话做什么,你快走了,想着把他抱来给你看看。”说着把儿子放下,许凌云躬身,双膝跪了下来,牵着那小孩的手晃了晃。
许凌云:“叫什么名字?”
林婉:“李承青。”
许凌云笑道:“好名字,谁起的?”
林婉嫣然道:“扶峰先生。”
许凌云点头不语,承庆瞪着许凌云,满脸不悦,许凌云笑着小心地以手指舒开承庆眉头,那锋锐的折刀眉与李效如出一辙。
“承青,你救了我的性命。”许凌云小声道。
“不。”林婉低声说:“是你救了我们母子的性命。”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盒,许凌云会意接过,小盒沉甸甸的,便是明凰殿内的玉瓶。
“你打算去哪儿?”林婉道。
许凌云抬眼道:“能不说么?”
林婉笑道:“你若不说,来日万一陛下问起,我怎么回答?”
许凌云:“回江州,我父母家在那里。”
林婉:“你家不是……”
许凌云笑道:“虽被抄了家,却是我长大的地方,对江州风土人情熟,也好与扶峰先生做个伴。”
林婉点了点头:“扶峰先生膝下无子,劳烦你多看着了。”
许凌云:“承青以后就是太子了罢。”
林婉莞尔道:“承你贵言。”
许凌云缓缓点头,起身笑道:“万世基业,铁铸山川,这就走了。”
林婉抱起承庆,与许凌云并肩而行,把他送到宫门,问:“有什么向陛下说的么?”
许凌云摇头道:“不,什么也不必说。这本书送他罢。”许凌云掏出书,交给林婉,便转身在黄昏中出了宫门。
青石板,夕阳流金遍城,宫中一声钟响,内城八门缓缓关上,许凌云形单影只,当夜离开京师,南下江州。
三个月后,晚春时节。
第二场边关大战结束,镇疆大将打了一场漂亮至极的胜战。玉璧关以北,狼山七百里地至黑河的匈奴领土全数沦陷,边关将领斛律科杀敌三万,俘敌万余。
匈奴人第一次召集起的部队几乎全军覆没,东匈奴王被斩,狼山千部人人自危,再次集结起十万骑,陈兵黑河北岸,预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虞国大军赶尽杀绝的一场血战。
两百年前李庆成的那一场大屠杀仍历历在目,将黑河染成血河,三年血水不退,两岸紫黑土地五年后爆的那场瘟疫已被记入史书。
匈奴人率先挑起了战争,如今是还债的时候了。
然而狼山伊克罗部仍作出了最后的努力——数名酋长派出信使,前往京师觐见虞国皇帝李效,提出议和。
朝堂上群臣争论不休,为的就是议和一事,匈奴使节还等在京师外,太和殿上已吵得像个菜市场。
事出突然,李效连折子都没看,匈奴使节破晓时等在城外,林懿与六部尚书已吵开了。
李效刚睡醒,还有点迷糊,较之两年前的浮躁,现已身为人父,多了一份沉稳气质,凡事不急于判断,只先听。
“陛下。”林懿道:“各位大人请先安静,臣有几句话想说。”
交头接耳的众臣停了话。
李效道:“老但言无妨。”
林懿:“如今的形势,较之两年前我大虞军出玉璧关时已有不同了。”
李效:“何出此言。”
林懿:“昔时是匈奴人主动挑起战争,这两年内,陛下天子之威震慑四海,我军节节进胜,匈奴一交手便不住退败,自枫山东系山岭退出鹿野,再退进长冬林,而后退向黑河。反观之,我军在黑河南岸留下了匈奴军的一万多条性命。”
林懿总结了一年多来的军情,又道:“匈奴一败再败,不得不退到黑河北岸,最后那场大捷更将东匈奴王当场擒杀。现在他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李效嗯了声。
林懿:“如今背靠故土,狼山前的黑河,正是千余年前匈奴人的源地,他们的背后就是东西匈奴绵延近千里的村落。臣斗胆问一句,各位主战的大人,觉得那十万匈奴军是否会像匈奴王的兵马一般,再次败逃?”
李效缓缓道:“困兽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