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的男人是是姜恬的老板,叫路易斯,法国人。
平时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金碧眼中年小秃顶,说话慢条斯理,中文讲得挺顺,总是面带微笑春风和煦。
实际上,这位老板是事逼中的战斗机。
就是他,先后3次把姜恬调出来的爱情主题香水贬得一文不值,下面试香小组都通过的香水,到他那都过不了关。
第一次姜恬用了粉嘟嘟的樱花,路易斯丝搅拌着一杯咖啡,慢悠悠地说:“哦,我亲爱的姜,这个味道跟我太太买回来的厕所清洁剂真是相似,有一个成语,叫异曲同工之妙。”
第二次姜恬用了保加利亚玫瑰,路易斯丝甩着试香卡,面露和蔼,并鼓励她:“嗯,比上次好一点,大概是洗洁精的水平了,进步很大,加油,奥利给。”
第三次姜恬失去耐心,直接用劣质香水加了点蒸馏水稀释又加上玫瑰和樱花,寄给路易斯之后,她就启程回国了,但在机场上她收到了路易斯的短信:
【已捐给保洁公司做马桶除臭用,微笑。】
路易斯在电话里非常亲切地起灵魂三连:“香水怎么样了?有的想法吗?在国内有体会到爱情的甜蜜吗?”
甜蜜的爱情难道是大街上的小广告吗?说遇就能遇上?
“路易斯,我觉得这个主题不适合我,你知道的,我根本不懂什么是爱。”姜恬语气有些淡,垂着眸子从沙上坐起来。
深灰色的薄夏被差点滑落到地上,被姜恬捞住,她看着手里的夏被愣了愣。
她昨天在沙上睡的?还盖了被子?
扭头一看,宽敞的沙上还多了一个跟被子配套的深灰色枕头,不难闻到上面干净的洗衣液味道。
“姜?你在听我说话吗?”路易斯说。
姜恬把枕头抱在腿上:“抱歉路易斯,我有些走神。”
毒舌路易斯难得和气,又重复了一遍:“姜,你才2o岁,做到现在这个位置夸你一句天赋异禀也不为过,但你不得不承认你的局限性,你擅长的风格已经不是主流了,突破它,你会更好,这支香水我也可以换个调香师做,但我更希望它是由你完成的。”
人总是有点受不得好话的,路易斯冷嘲热讽的时候姜恬只想揪光他为数不多的金毛。
但他突然这么一温柔,搞得姜恬有点受不了,差点感动地承认了上次在他咖啡里倒醋的人就是自己。
工作中有什么比拥有一个相信你理解你的好老板更幸福呢!
姜恬只能吸了吸鼻子,同样真诚地说:“谢谢你,路易斯,我会努力的。”
“嗯,再见,姜,我相信你。”路易斯说。
还没等她挂断电话,就听见那边“咔哒”一声,像是手机被丢在桌面上的声音,然后是路易斯的自言自语:“我相信她个鬼,年底做不出来我要把她挂在阳台上晒成腊肠。”
姜恬:“……”
当初她为什么只在路易斯的咖啡里放了醋,再挤一管芥末该有多好。
挂断电话,姜恬盯着腿上深灰色的枕头和被子看了一会儿。
客厅的窗帘被拉上了一半,刚好挡住刺眼的阳光,空调开着温柔的睡眠风,贴在地库门上的那些a4纸也被取下来,整整齐齐地放在茶几上。
姜恬神色古怪地打量着这一切,然后把目光移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楼上那位真的因为她的信息赶回来了?还帮给她拿了枕头和被子?
姜恬的睡眠不算深,动作很大她一定会醒,真的很难想象楼上那个家伙会轻轻托着她的头、温柔地在她脑袋下面放一个枕头。
跟昨天消失的早餐不同,那个也许会是鬼,但给她放枕头的一定不是。
想到鬼,姜恬心有余悸地看了眼窗外的阳光,把拉着的半扇窗帘打开,有了路易斯那通刺激电话,这会儿她也不太怕那些鬼不鬼的了,烦躁得有点想要抽支烟。
姜恬是抽烟的,只不过搬过来之后没见到房东总觉得在屋子里擅自抽烟有点不礼貌,这会儿想要抽烟,连一支打火机都翻不到。
烟抽不成,姜恬回到卧室边走边脱衣服,一路走到浴室,光溜溜地钻了进去。
偏高温的水烫红了姜恬的皮肤,浴室里氤氲的水雾都带着沐浴露和洗水的迷迭香气息。
很多成熟的女孩子偏爱花香,可爱型的女孩子则偏爱果香,还有些中性的味道也广受好评,最常见的就是草木调配柑橘调,柠檬马鞭草就是一列很招人好感的香调。
在各种各样的香料里姜恬只喜欢迷迭香,她出门从来不用香水,两滴迷迭香精油点在手腕脉搏的位置足以。
算是迷迭香的狂热爱好者吧。
连洗水和沐浴露都是自己调制的纯粹的迷迭香味。
洗过澡,姜恬带着一身迷迭香的清心情也好了不少,她把那条深灰色的薄被叠好,然后钻进厨房准备给自己和楼上那位再做一次三明治。
很难看懂她的房东兼室友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至少要感谢人家的被子和枕头。
三明治做好后仍然是放在厨房的桌子上,姜恬抱着那套深灰色的被子和枕头往楼上走去,前天上楼时已经很晚了,她没注意到实木的楼梯扶手上还有雕花,现在看到觉得很意外。
大多数人看见这些繁琐的雕花只会有两种反应:要么觉得雕花设计感很强很漂亮;要么觉得打理起来很难,这么细致的花纹落灰了并不好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