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噗嗤。”
他早习惯了琥珀说话的这种风格,并不生气,只微微一笑,柔声道:“琥珀,展某不骗人。”
他从来都是不肯骗人的。
他只是这样想着,就这样说了,所谓情话,最动听的,不也正是如此?自内心,本真而具有诚意,比那油嘴滑舌、花言巧语之辈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琥珀浑身一震,似乎很受不了展昭这幅样子,嘤嘤叫着,一把就推开了他,背过身去,说什么也不肯再理会展昭了。
可别扭的狐狸美人的尾巴,却已翘了起来,快活得晃了晃。
展昭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出去叫水了,转身之时,余光又瞥见琥珀的目光不自觉朝他看来,他心头一暖,嘴角勾起来,琥珀瞅见这个,又冷冷地哼了一声,又背过身去了。
鬼物阴气森森,与太阳相克,故而不喜阳光,弱的鬼物在阳光下行走,或许会直接灰飞烟灭,而强一些的鬼物也会感到虚弱、难受。
琥珀比较特殊,她生前是妖,复而又死,乃是鬼物之中,也极其少见的妖鬼。妖鬼妖鬼,自然不会太弱,所以昨天,她才能尾随展昭,一路来到那对王姓夫妇的家中。
今日更不一样,她体内多了些珍贵的阳气,久违的享受到了温暖,身上也只觉得充满了气力,只用带着帷帽,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围起来,在太阳底下走上一遭,也无甚不可。
鬼物不需要吃人间的饭食的,可是像琥珀这样贪玩又贪乐的小狐狸,其实本身就很喜欢吃东西的,只是因为常年住在鬼气森森的杜宅之中,一直也不出来,故而这么多年,才什么都没有吃过。
展昭很敏锐,仅仅只是根据琥珀看了一眼别人的吃食,就意识到了这一点,默默地就给琥珀买了花糕和茶水,正巧进了一间茶楼里去,便一边吃点心、一边听那说书先生说书了。
他特地叫那店小二去跑腿,买了一身女子的衣裙,这地方是个穷苦地方,镇子上的布庄之中也没几套成衣,料子也算不得顶顶得好……当然了,展昭食朝廷俸禄,又不曾贪污受贿,其实没什么钱,让他掏太多的钱去买最好的衣料,他也不是很能买得起。
这衣裳实在普通,可是一穿在琥珀身上,就顿时不普通了,她亭亭玉立、腰肢纤细,走起路来步步生莲,妖妖娆娆,虽然头上带着帷帽,垂下的薄纱遮住了面容,但只看这身姿、这风情,就可知道,这乃是一个绝世的美人。
庆平县这种西北的小县城,又哪里见过什么真正的绝世美人,展昭牵着琥珀的手进了茶楼之后,这茶楼里的人,目光就都黏在了他们的身上,展昭面不改色,扔出一块碎银子,叫了个包间,带着琥珀就进去了。
琥珀有些不屑。
她进了包间,用手捻着花糕吃,花糕也算不得最好的,不够细腻,但是琥珀很久没吃过这种甜丝丝、软乎乎的糕点了,惬意地窝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地全吃完了。
吃完之后,她还嘬一嘬自己的手指,让手指上的那些带着甜味的糯米粉也进了她的嘴巴。
展昭忍不住去看她,又适时地又递上一块糕,琥珀斜他一眼,没有用手去拿,反倒是垂下头去,轻轻地咬了一口展昭手上的糕,她又在一个比较低的位置抬起了眸,眼角的红色红得有些惊人。
展昭垂眸看她,他的睫毛忽然也轻轻地颤了颤,捻着花糕的手下意识的要缩回去,又在他意志力的支撑下强行不动。
他们虽然有了夫妻之实,但却不是夫妻,因为他与琥珀仅仅只认识了一天,仅仅只是因为琥珀的身体有残缺,因此才不得不……
但这样的行为,却好似他们已是心意相通的小夫妻了。
展昭的心头也是热的,又隐隐觉得琥珀只是在作弄他玩而已,一时之间,一种窃喜与酸涩之感同时涌上心头,只让他觉得复杂极了。
思绪万千之间,说书先生已开始讲今天的故事了。
但凡是这种地方的说书先生,其实爱讲的故事无非两种,一种是才子佳人、一种是清官平冤。
而今日这一出,就是一出清官平冤屈的故事。
这听起来,实在是老生常谈,展昭觉得没什么意思,楼下那些茶客们听了也觉得没什么意思,都没有喝彩的声音,众人稀稀拉拉,偶尔和一两声,足见这老套的剧情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但琥珀却不对劲了。
一开始,她还很惬意,去试一试桌上的茶水——展昭为了她,特地多要了几壶不一样的茶水,想让她都尝一尝,看看那一种她比较喜欢。
可是听着听着,展昭却现,琥珀生气了。
她吃花糕的动作早就已经停下来了,她冷冷地盯着一楼的那个说书人,听他唾沫横飞的去将那清官到底有多么的正义,那蒙冤的小姑娘多么可怜、多么弱小,而伤害她的那些人又是有多么的强大——
她的喉咙里,忽然也出那种低低的吼声,手上的勾爪也慢慢地伸了出来,闪出那种阴森森的寒光。
她的杀心已大起。
展昭见势不对,一下扣住了琥珀的手腕,道:“琥珀?琥珀?你怎么了?”
琥珀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厉声道:“那个人骗人!!!”
说着,她竟是一下子挣脱了展昭的手,从二楼的包间之中一跃而下,寒森森的勾爪直冲那说书先生的面门而去,这一下可不是抓展昭的那种力道,她双眼已被冰冷的愤怒所充满了,一下下去,只怕那无辜的说书先生,就要开膛破肚,死无葬身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