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没鬼的人只会觉得美丽妖异,心里有鬼的人却会被吓得两腿战战。
这老书生看到了琥珀的脸之后,忽然遍体生寒,脸色慢慢地变化,从喉咙里出咯咯的响声,连脸上的肌肉都在不停地抽动,他忽然失声道:“你……你……是狐妖,是狐妖!不可能、不可能!你明明已经死透了!!怎么会……怎么会……”
琥珀歪了歪头,忽然想起了他。
她喃喃地道:“……你是李师爷。”
那个用计把她拖在县衙里的李师爷。
二十多年前,他还是个年轻人,二十多年后,他已白苍苍,脸上到处都是皱纹与老年斑,时隔多年,琥珀又怎么会在第一时间认得出来呢?
可是李师爷记琥珀却记得非常清楚,这或许是因为琥珀很美丽,也或许是因为……这件事的结果实在是过于的惨烈,以至于李师爷一直都很害怕她回来复仇,因此才会怂恿县令将她剥皮,尸体剁成块拿去喂狗……
越残忍的手段,越代表了他的恐惧。
此时此刻,李师爷的恐惧已达到了顶峰!
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失声道:“是你……!是你回来报复我了……不、不、这件事不管我的事,我只是按照县令大人的要求办事而已!!当时的县令早已死了,杜家人也被你杀光了……你要报复也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琥珀冷冷地看着他。
鬼衣又一次把他的头摁在了水里,让他接受残酷的水刑。
鬼衣似乎很享受这个样子去折磨这些害死她们的人。
又过了一会儿,鬼衣又一次的松开,李师爷得以喘息,此时此刻,他的脸色已完全苍白了,眼睛里充血,说话奄奄一息,已完全喊叫不出来了。
他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瞪着琥珀,喃喃地道:“不懂人伦天理的狐妖……你、你有什么资格杀我?!你是什么东西,去管人家杜家的事情……!你、你该死!死了还要拉我下水……你……你……!”
琥珀却道:“那你又有什么资格把刚出生的女婴杀死呢?”
李师爷一愣,失声道:“……你说什么?”
琥珀摇摇头,只道:“要复仇的不是我,你明明能看得到是什么东西在杀你,为什么却一直看着我?难道你这一生就只害过我,你就没有杀过……什么别的人?”
李师爷如遭雷劈,僵硬地转头,看着那一件飘扬在空中的,血淋淋的鬼衣。
鬼衣是包裹着什么东西的。
那东西的形状,像是一个婴儿。
李师爷已吓得不会说话。
……一年以前,他的小儿媳妇生下了第三胎,接连三胎都是女儿,李师爷盛怒之下,把那女孩扔进水盆里溺死了。
水盆、溺死……
他忽然浑身起颤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聪明的李师爷,或许已想到了近来接连死亡的人死亡的真相了,只不过这领悟实在是太晚。
他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又被鬼衣给摁到了水盆之中。
这一次,他没有再挣扎多久,很快就被溺死了。
红鬼衣衣袂飘飘,缠绕在死亡的李师爷身边,它身上的颜色似乎已有些浅淡了,那些漆黑的怨气也在渐渐地消散。
……她们有明确的复仇对象,她们的复仇好似已要结束了。
冤有头、债有主,她们在杀死了曾害死自己的人之后,这一股纠结的怨气就开始在此处渐渐的消散。
琥珀有些呆呆地望着消散的怨气,心中只道:只希望这世上真的有生死轮回这一回事,也只希望你们的下一世,可以投胎到好人家里去,不要像这一世一样刚出生就死亡,也不要像定娘一样,只要活着,就一直被家人折磨。
她有些失魂落魄地站着,一只手却忽然扣住了她的肩膀。
那是一只男人的手,修长而温暖,稳定而有力。
这只手的主人身上,带着一股令人喜欢的、皂荚的清洁香气。
……是展昭。
琥珀惊了一跳,转身看他。
展昭就站在她的身后。
他依然是如此,一席深蓝衣衫,长身玉立、如青松一般的挺,腰间别着巨阙宝剑,面容俊朗,身姿姣好。
他皱着眉,看着琥珀,琥珀一惊,下意识地挣脱他的手,后退了两步,警惕地说:“……你、你要怎么样?你是不是生气了,觉得我……阻止你办案了。”
展昭紧紧抿着唇,一言不。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李师爷,李师爷的胡子与头都已湿了,贴在脸上,他脸色惨白,面色狰狞,活脱脱就是一只被溺死的水鬼。
鬼衣在旁边飘动,怨气正在不断地消散。
琥珀忽然伸出了双手,挡在了鬼衣的面前,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好似再说,我没错!我没错!我的选择是没错的!
她说:“……不要斩杀它,它已复完仇了,它已快要消散了!”
她眼睛通红,似是已心碎到了极点。
……因为她认为,她已要失去展昭了。
从今往后,她又是一只狐了,展昭一定会生气,一定会走,他们两个一别两宽,就当这几日的事情,全然没有生过一样。
琥珀认为一定会如此。
展昭的表情也慢慢地变了。
他的眉宇之间,竟出现了一种隐隐约约的怒意……他从不生气的,被琥珀抓伤肩膀的时候,他都没有生过一点点的气,可是此时此刻……展昭已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