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如果什么都要靠他,她也太没用了一些。那么没用的自己,她自己都不会喜欢。
她也不会容忍自己与他距离越来越大,不能做和做不到从来都是两种概念。本来他们差距就很大了,以后她会好好修炼,不整天躺着混日子了,哪怕追不上他,只为自保也要坚持下去。
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家人墓前,池云安静地招呼其他人一起退到远处,只留她一个人。
露凝独自看着两座墓碑,眼前不禁划过血光。
她清晰记得,那天本是父兄下葬的日子,两座坟挨得很近,是母亲担心他们死后孤单,近一些还有个伴儿。
露凝穿着一身孝服,哭得眼睛肿了,嗓子哑了,已经没办法做出太多表情了。
她看着棺木落入坟墓,看着这世上两位至亲离开,大脑里一片空白。
她是在母亲一头撞死在父亲墓碑上时才回过神的。
周围满是尖叫声和哭声,她当时完全傻了,愣在那一点反应都没有,只呆呆看着母亲满脸是血的倒下,额头伤口狰狞恐怖。
她最后是将目光投向了她的。
她唇瓣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露凝跌跌撞撞走过去,面无血色地握住她的手,努力判断,只判断出“好好活着”四个字。
好好活着……
露凝在父母墓碑前蹲下,已经不会哭了。
当初母亲出事时,她其实也哭不出来。直到母亲和父亲葬在一起,人人都让她节哀,她也没什么状态。
是什么时候崩溃的呢?
好像是回家后,一日清晨,路过母亲的院子,进去转了一圈,现院子里的桃树结果了,母亲最爱吃的就是这颗树上结的桃子,她高兴地摘了一个最大的,捧着跑到屋里,嘴里喊着娘,却现里面空无一人。
东西都还在,是母亲离开时的样子,但已经再也不会有一个温婉的妇人笑着迎她,替她擦去额角的汗水,整理凌乱的衣裙。
那个时候露凝才开始崩溃,哭得歇斯底里,整整一个月都没什么生气可言。
那些画面彷如昨日,记忆犹,但到底是已经过去了。
她用干净的手帕擦了擦墓碑,笑着说:“爹,娘,我来看你们了。”
她坐到墓碑一旁,将带来的贡品一一放好:“我带了你们最爱吃的,都是我亲手做的,你们一定喜欢。”
露凝扫过墓碑上的刻字,那是她一一划刻下的,刻的时候手划破流了血,至今食指内侧还有个不太明显的疤痕。
“这么久没来看你们,可有怨我?”她喃喃道,“你们别生气,我以后一定常来。”
她摸摸自己的脸:“爹娘看我是不是比上次胖了一些?我有在好好活着,你们不要担心。”
她望向一侧,笑着道:“还有哥哥,哥哥也不要担心,我也给你带了吃的,你不要急。”
露凝站起身走过去,在兄长坟前放下贡品,又仔细地打扫坟茔。
温家的墓都有专人看管打扫,其实很干净的,但她还是想做这些事。
她认认真真忙活这些事,嘴里絮絮叨叨的,也没现身后什么时候多了人。
“以前爹总说哥哥是咱们家最有出息的,他会比温家所有祖先都有成就,而我太笨,空有一身蛮力,心里那点子小聪明自保还行,领兵打仗完全不够,去了也是害人害己。”
“现在想想,爹说得都对。”
露凝直起腰,擦了擦额头的汗:“你们走之后,我也想过自己能不能继承父亲遗志,做个女将军,带兵打仗,振兴温家,可是……”
她失落地蹲下:“可我一拿起刀剑就想起你们的死。我忘不了是如何替父亲和哥哥整理尸身,也忘不了母亲满脸的血……直到今天,我也只能用匕这种刃小的武器防身。”
她没办法看刀刃,也见不了寒光和杀意。
万寿节那天禁军的兵刃依然会让她反胃和抖。
过了这么久了,她依然对此有着极重的心理阴影。
“我也实在不是那块料。”露凝抬起眼,有些内疚,“我生在温家,却没有能力像哥哥那样给家族带来骄傲,我这样胆怯又怂,好像除了好好活着,再没有可以为你们做的了。”
她只能好好去完成“活着”这件事。
以前活着也是一种责任和负担,但现在不是了。
露凝脸上渐渐有些光彩,她说起解离尘的时候,神色温柔,眼神专注,有着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绵绵情意。
解离尘站在不远的地方,从感知到她情绪波动,担心地赶到这里开始,没有错过她任何话。
“他是很好的人,丰神俊朗,彬彬有礼,礼贤下士,与人为善……”
她在向家人介绍他,用他知道的所有美好词汇。
解离尘一直觉得很违和,那些词用在他身上……并不合适。
她根本没见过全部的他,见过之后肯定很失望。
所以听她如此夸赞他,他完全高兴不起来,只有对以后的无尽忧虑。
直到露凝说:“我想照顾他。”
解离尘怔住,错愕地望向她娇小的背影。
她说得累了,正靠着墓碑喝竹筒里的水,声音不大,娇憨可爱:“我做不了女将军,但也想用别的方式为温家挣名。若我修仙,或许能找到适合我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