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去竟是没和他打招呼,这倒是有些奇怪。
林如翡坐在屋内有些无聊,他本也想出去逛逛,又有点担心谢之妖那边会不会有什么意外,虽然那个谢戟看起来不是谢之妖的对手,但能活到最后的人,总该有些自己的手段。
顾玄都见林如翡坐立不安,提议道:“不然……我们偷偷去看看?”
林如翡道:“还能偷看?”
“自然可以。”顾玄都道,“只要你不想,就没人能看见你,去吗?”
林如翡两眼放光:“去。”
片刻后,林如翡和顾玄都便出现在了谢家家主书房的房梁之上,俯身望着下面正在说话的三人。
谢家家主名曰谢万鳞,修为已达八境,坐镇谢家百年之久。可惜八境也是个难以逾越的沟壑,百年已过,他闭关数次,修为却依旧毫无进展。如此一来,寿元将尽,难怪会在此时忙着挑选下一任家主。
谢家子嗣繁茂,光是嫡系这一支就足足有五人之多,可子嗣们却常常出现意外夭折,加加减减,如今嫡子庶子,也不过只有六人罢了。
谢之妖是三子,谢戟是幺儿,两人此时正站在谢万鳞的书桌前,低着头听训。
谢戟脸上被顾玄都划了个血肉模糊,谢万鳞却好似没看见,连问都不曾问一句。
“你不但不去找绿耳,还帮着他打掩护?”谢万鳞指着谢之妖骂道,“他就是个祸害,你竟然护着这样的妖孽,我真该弄死你!”
谢戟疼的嘶嘶直叫,却不忘火上浇油,他嘻嘻笑着:“爹,三哥怎么舍得对他那仆人动手,那孩子虽然嘴巴讨嫌,但模样和身段,可是一顶一的好,三哥平日里又不近女色,玩玩小厮,也是正常的事嘛。”
谢万鳞怒道:“玩玩?若只是玩玩,会让他进了谢家书房,带走那么贵重的东西?”
谢戟道:“这就不知道了,不过三哥,总不会看上那么个廉价的小玩意儿吧?”
谢之妖听着谢万鳞和谢戟一唱一和,脸上毫无波澜,只是头又低了些,做出一副温驯的模样。
谢万鳞冷冷道:“你要是找不回绿耳,今晚就再在祠堂里住一夜吧。”
“可是父亲——”谢之妖蹙眉,“明日,我便要同六弟比剑了,祠堂……”
“那就把绿耳给我找回来!”谢万鳞咆哮一声,拳头重重砸下,将黄花木的桌子,砸了个粉碎,他瞪着赤红的眼睛,像被激怒的野兽,“不然,便给我滚到祠堂里去反省。”
谢之妖喉头微动,最后从嘴里挤出一个好字。
谢戟在旁笑的幸灾乐祸。
“出去吧。”谢万鳞完了火,又恢复成了平日和蔼的父亲,“明日的比试,可要尽全力。”他说的这般轻描淡写,好像只是无关紧要的一场比剑,而不是自己仅剩下的两个儿子的生死之战。
谢之妖和谢戟两人行了礼,双双退下,书房里,便又只剩谢万鳞一人。
谢万鳞独坐椅上,冷冷的看着面前碎掉的书桌,口中低声自语的念叨着些让人听不懂的句子,像是在恶毒的诅咒着谁,这画面让人来了着实不太舒服。
顾玄都见没了戏看,便带着林如翡离开了书房。
离开书房后,两人又去了谢之妖的院子,看见他沉默的坐在屋内,双目远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约是感应到了林如翡的靠近,谢之妖喃喃:“其实我父亲,很不希望我能赢。”
林如翡自是看出来了,谢之妖和他的父亲关系不合,不,甚至不能只是用不合来形容,听谢戟的语气,那祠堂显然并只是简单的祠堂,定然会影响到第二天同谢戟的比试,可看谢万鳞的态度,却丝毫不在乎谢之妖的死活。
面对这般不公,谢之妖却表现的十分平淡,他的手扣着腰侧的骨剑,冷漠的像一块冰,道:“如翡,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
林如翡道:“你要去祠堂?”
谢之妖身形一顿:“你如何知道的?”
林如翡道:“我猜的。”
谢之妖苦笑:“是,去祠堂受罚。”
林如翡道:“你到底做错了什么?是因为绿耳你才受罚?”
谢之妖漠然道:“就算没有绿耳,也有红耳白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绿耳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林如翡想不明白,不明白谢万鳞为何会这样不喜欢自己的儿子,诱着他们自相残杀也就罢了,还处处给谢之妖挖坑,看样子,简直恨不得谢之妖立刻死去。
而作为儿子的谢之妖,面对父亲的责难,却似乎毫无反抗之力,他抚着腰侧的雪白骨剑,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本该早早的死在这场争斗中,唯有这柄母族赠与的剑,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我走了,这几日你且小心一些。”谢之妖道,“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林如翡点头,目送着谢之妖离开,他忽的想起了什么,脱口问道:“对了,今天早晨被送出谢府的那具棺材,是你哪个哥哥?”
“嗯?今天早晨?”谢之妖想了想,“可能是我四弟……他前日才被谢戟杀了,但也不一定。”
林如翡自然也不清楚,只是将自己早晨看见的景象同谢之妖描述了一番。谁知谢之妖听后也是满目茫然,不知生了何事。
“奇怪。”谢之妖道,“你形容的死者模样,我从未见过,我大哥死在了我的剑下,已经下葬,自然不可能全身干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