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卢被迫执行主人命令,同时,仍然忍不住说:&1dquo;附近没有跃迁点记录。”
他话音没落,机甲北京的导弹猛地推上轨道,林静恒不由分说地开了火,直冲向前方迎面撞过来的星子群,大片的星子像棋盘上的棋子,被他撞洒了一片,它们疯狂地彼此碰撞,撞出了荧荧的可见光,像是远古传说中太阳系的huang道之光,致命的碎片劈头盖脸地向北京涌过来。
北京的轨道变换灵活到了极致,林静恒以让人难以想象的jīng准cao作躲开了一个又一个扑面而来的石块,这机甲比他自己的身体还要灵便。
&1dquo;先生,您这种行为有失稳重&he11ip;&he11ip;”湛卢的声音突然中止,一块高划过的巨石猛地擦过北京机尾,整个机身都跟着晃了晃,容易大惊小怪的小机甲北京尖叫起来,然而不等这一撞撞实在,湛卢突然检测到了跃迁点的磁场,林静恒立刻启动了跃迁。
跃迁距离极短,目标点坐标不到半个标准航行日,几乎眨眼就到了。
周围那些浓稠而险恶的星子凭空消失了,在跃迁点qiang大的磁场排斥下,这里几乎形成了一个直径约十几公里的真空地带,就像平静的台风眼。
北京终于闭了嘴,唯有方才震得人耳生疼的尖叫余音好像还在,湛卢:&1dquo;跃迁成功。”
林静恒让北京上了跃迁点所在的轨道,和它保持着相对静止,飞进了这个奇异的跃迁点范围。
&1dquo;正在读取跃迁点编号,编号是&he11ip;&he11ip;”湛卢奇怪地停顿了一下,&1dquo;一个单词?”
&1dquo;什么?”
&1dquo;跃迁点的编号是&1squo;惊喜’。”
这是个非法编号。
联盟跃迁网中,每个跃迁点都有自己的编号码,统一是由六位字母和三位数字组成的,代码里包含了跃迁点建设时间、位置、是否民用、最大承载量和承载距离等等信息,有一套固定规则,即便是边缘人士私设的跃迁点,一般也会遵照这个规则,只是在结尾打个星号而已。
这个位于小行星群里的跃迁点,无论是存在合理xing还是它的存在方式,都和开玩笑一样。
林静恒的眼角轻轻地弯了一下,露出一点笑意,然而很快又消失,机甲内没来得及放出来的保护气体又被缓缓吸回去,他叹了口气,仰头靠在柔软的椅背上,目光穿过头顶的荧光糙,继而透过机甲的jīng神网往外弥漫,目力所及,尽是厚重的星云,结着一层又一层、浓雾似的茧,极难观测。
它就像个隐形的后门,偏要开在最危险的地方。
&1dquo;先生,”湛卢沉默片刻,对他说,&1dquo;跃迁点的场构筑方式与联盟如出一辙,推测始建于距今一百到一百五十年之间,但我没能查到相关资料。”
&1dquo;你的资料被删除了——他被软禁的时候,他们要查你的数据库。”林静恒没有收回目光,轻轻地说,&1dquo;我不知道他是保险起见,还是那时就察觉到联盟内部有问题。”
&1dquo;您是说这个跃迁点是6信将军留下的。”
&1dquo;136年,6信绕道域外,从索多星附近的秘密航道杀进第八星系,好像从天而降,战后为了便于管理,当时他用过的秘密航道都过了明路,转成了正规的联盟星际航道。”林静恒说,&1dquo;文献上记载详实,但我不信。那一战我用不同的方法模拟过无数次,每次都有细微的误差,所以我一直觉得这附近一定还有一个秘密跃迁点。”
湛卢说:&1dquo;据我所知,6将军呈报给联盟的战役说明是经得起验算的,后来也一直被乌兰学院当成典型案例。”
&1dquo;他那篇报道明显是胡编的,糊弄联盟军委那帮纸上谈兵的废物,那上面还写了他当日驾驶的重机甲是你。”
失忆的湛卢奇怪地问:&1dquo;不是我吗?”
&1dquo;当然不是,长途偷袭怎么可能会带你去?你又费电又扎眼,在域外晃一下都能让星盗们望风而逃了。他当时最多带了你的机甲核,机身一定不是你自己的,多出来的那点偏差,正好是一次隐蔽的跃迁。”
又费电又扎眼的湛卢感觉到了来自主人的偏见,化为人身,委屈地站在一边。
他们飘在那一小片真空中,周遭的一切都是沉寂无声的,时间仿佛已经静止了。
林静恒半躺在机甲里的软沙座位上,良久没有言语,如果不是睁着眼睛,湛卢几乎要以为他睡着了。漫长的太空军旅生涯少见光照,即使已经离开白银要塞数年,他的脸依然带着那种太空军人特有的苍白,据说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环境会引人类的不良qíng绪,伊甸园每周都会检测并调节太空军的激素与qíng绪水平,只有他坚持屏蔽伊甸园,像个固执得不肯融入人类社会的孤1ang。
&1dquo;我小的时候,一直想成为一个像6信一样的人。”林静恒说,他重打开基地的监控屏幕,翻找着其他镜头的视频记录。可惜基地的监控摄像头太少,翻了半天,他只看到了各个角度的狂欢,却没能找到淹没在灯火中的那个人,这几乎让他有点失落起来。
湛卢说:&1dquo;就我看来,您的才华并不亚于6将军。”
&1dquo;才华又不值钱。”林静恒说,他孤独地徘徊在隐形的跃迁点之间,在先人遗迹前,看着监控记录里望着悬浮热电站微笑的老人,&1dquo;6信是联盟自由宣言的忠实信徒,他的信仰曾经坚固得像石头一样,他热爱联盟,热爱星历文明,永远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站出来,什么时候该舍生忘死。”
湛卢抬起眼看着他,碧绿的眼睛显出了些许懵懂的天真意味,让林静恒几乎想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
他想:可我并不爱联盟。
他对联盟中的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人都毫无眷恋,他对自由宣言嗤之以鼻,把白银要塞和七大星系当成一个巨大的博弈场。
多年来,他一方面代表联盟中央,对要求军事自治权的各大星系施以高压,一方面又暗地纵容、加剧双方矛盾——
没有军事自治权的各星系,在突紧急qíng况时,只能求助于驻扎在本星系的中央军,然而中央军等不到白银要塞的命令,就算是星盗杀到眼前也不能轻举妄动——因为中央军的监察会掌管所有机甲,没有监察会的秘钥,一架机甲也飞不出大气层,而这些监察会员的家人们,都在沃托过着人上人的生活。
林静恒在白银要塞时,一二星系之间货币的汇率高达1:52,而商船如果跨星系jiao易,需要经过至少十几层关卡,每一道关卡的驻军都要盘剥一遍,无形的&1dquo;关税”进一步抬高价差。下游星系的居民如果想去上游星系一次,如非公费旅行,光是往返的路费要花掉半辈子的积蓄。
两百多年来,巨大的剥削和不平一直被压抑在&1dquo;美好的”伊甸园下,联盟中央心知肚明,一旦军事自治权下放,八大星系必定分崩离析。
林静恒在的时候,非但八大星系忍气吞声,连星际海盗们也风平1ang静,联盟上下是一派叫人麻痹的和平景象。因此他趁机把6信的旧部们一一安排了出去,除了叶里夫jīng神qíng况不太稳定,被他留在眼皮底下以外,剩下的,全部&1dquo;流放”到jī肋一样的各星系中央军,像一群上了颈圈的猛sh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