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女士撒娇似的晃晃蒋博的胳膊：&1dquo;人家问你话，怎么不吭声？”
蒋博的嘴唇苍白得好像刷过漆。
范女士：&1dquo;江小姐，我都不知道他的证件在你那里，还是请你尽快还给我吧，他这种qíng况在法律上叫&1squo;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的，我作为他的监护人&he11ip;&he11ip;”
&1dquo;司法程序认定他有病，他才有病，别急着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大妈。”江晓媛截口打断她的话，&1dquo;恕我眼拙，反正你不在的时候蒋老师不但正常，还挺能呼风唤雨——你说他什么都做不好，是听见哪个客户跟你投诉了，还是觉得他突然之间长大到不受你控制，所以受不了了？”
范女士的脸颊微微抽搐了一下。
江晓媛往后一仰，伸手将工具箱盖子压上。
&1dquo;实话跟您说吧，”江晓媛说，&1dquo;声色在我眼里屁也不算，谁稀罕去给他们打工？总有一天，亚洲最好的造型工作室是我今天创立的这个——蒋博，工作室叫什么你还记得么？”
☆、第49章
范女士听完她的豪言壮语以后停顿了三秒钟，然后笑了。
她俨然已经修炼成jīng，想让别人哭，别人就得哭，想让别人笑，别人就得笑，对范女士来说，戳破那些年轻而蹩脚的、色厉内荏的小自尊实在太容易了。
她根本没有必要开口争辩，也不必说出什么批判来，只要略带无奈地轻轻摇摇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点哭笑不得的神色，就能将一切无理取闹反she回去。
江晓媛看懂了她的肢体语言。
范女士用她优雅的笑容、jīng致的打扮，细致入微地表达了一个意思：&1dquo;我的天哪，世界上怎么有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傻bī？她自己说出这样的傻话居然都不知道脸红。”
这种举重若轻的轻蔑像一片千钧羽毛，谁试谁知道，落到谁头上，谁都得生一次颈椎病。
唯有江晓媛站在楼下，面色平静，好似不为所动。
没办法，谁让她住过比这座小二楼漂亮优雅得多的房子，见过比范女士成功得多的人士，比范女士嘲笑过更多的穷鬼奋斗者呢？
如果说从另一个时空偷渡而来的江晓媛与原装那位坚qiang聪明的乡下姑娘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她无比清楚地知道，那些平时把自己装得大尾巴1ang一样的&1dquo;上等人”骨子里都是什么货色。
&1dquo;阿姨，”江晓媛平心静气地做出了反击，&1dquo;你觉得自己做不到，是因为你已经老了，未来对你来说，没什么好期待的了，你真是为蒋博离婚的吗？不是别人甩了你，让你更加清楚地现自己到最后谁也抓不住吗？所以你猜迫不及待地想起他这个从小被你扣在手心里的小宠物吧。”
蒋博无比震惊地抬头望向江晓媛——她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江晓媛没有解释。
&1dquo;你是宠物吗？”她不理会被她一语戳中，脸色开始泛青的范女士，一双眼睛直直地看向蒋博，&1dquo;你要是承认自己还是个人，就迈开你那两条腿，从那恶心兮兮的楼梯上走下来，那女人比你矮一头，你却让她牵着你的绳子，连反抗都不记得&he11ip;&he11ip;蒋老师，你别那么看我，我对你没有任何意见，你比我qiang、比我厉害，是我的前辈我的老师，我现在还没资格评价你——可是你就不会看不起自己吗？”
蒋博的手猛地一缩，挣脱了范女士。
江晓媛深深地看着他：&1dquo;下来。”
蒋博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蹭了半步。
&1dquo;站住！”范女士突然爆的尖利嗓音几乎戳破了房梁，刺得人一哆嗦。
江晓媛嗓音条件一般，估摸着自己拼嗓门拼不过人家，于是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木质的楼梯上，踹得那楼梯&1dquo;咣当”一声巨响：&1dquo;下来！”
&he11ip;&he11ip;声势是有了，就是脚指头差点翻盖。
范女士：&1dquo;你别忘了谁是他的监护人，江小姐，你不懂法吗？”
江晓媛勉qiang忍下自己的呲牙咧嘴，一边悄悄活动脚趾头一边拿腔拿调地说：&1dquo;哎哟，我一个高中没毕业的小化妆师，什么都不懂，还没听说过谁家奔四张的男人还需要顶个监护人——要不然这样，您给法院打个电话，咱们各找一个律师，一块过去听听普法教育好不好？”
喷完，她转向蒋博，蒋博像个削瘦的幽魂。
人可能或多或少都有一点慕qiangqíng节，蒋老师qiang势的时候很容易让人欣赏，甚至能让人忽略他身上种种毛病，相比而言，他现在这幅鬼样子，多多少少是有一些有损于他在江晓媛心里的形象的。
可是江晓媛看着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一些事。
她父母——本来时空中的父母并没有陪她长大，有时十天半月连人影都看不见一个，在她还需要大人陪伴的年岁里，江晓媛一直有种隐秘的恐惧，担心自己会被抛弃。
有一天，她跟保姆抱怨说：&1dquo;gan脆我也离家出走算了。”
保姆是个没受过什么教育的中年妇女，说话很不讲究，但一针见血，她说：&1dquo;离家出走了谁来养活你？你打算去路边要饭吗？”
江晓媛当时还小，针对这句话展开了丰富的联想，连要饭的悲惨细节都想象出来了，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了三天，衍生出了无数不靠谱的假设——
万一父母离婚了，谁也不要她怎么办？
万一父母出意外了，以后没人养活她了怎么办？
万一他们俩再生一个小孩，不喜欢她了怎么办？
每次一想，她必定悲从中来，大哭一场，惶惶不可终日一番，还曾经暗下决定，真有那么一天，她一定先行去死，省得活受罪。
后来她长大了，不再胡思乱想，然而恐惧却没有消失，当她身无分文地落在举目无亲的陌生世界里，近乎&1dquo;要饭”的时候，她现曾经无数次噩梦里出现的事全都成了真。
而她终于没有去死，像只跳蚤一样上蹿下跳地活了下来。
&1dquo;蒋老师，你是想一直在那跪着，还是自己走下来？”江晓媛把声音放得更轻缓，&1dquo;工作室的装修方案我已经基本做出来了，可是你才是大股东，它需要你来最后敲定，很多事我做不了主，能麻烦你从楼梯上走下来，出来管一管正事吗？”
江晓媛：&1dquo;是你自己说这个工作室无论如何都要成功的，你打算食言而肥？”
她每一句话落地，蒋博茫然的目光就会聚拢一点，像是有人把他的魂魄一点一点地塞回行尸走rou的rou体里。
江晓媛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整个屋子里静默了几秒，蒋博却忽然动了。
他缓缓地拉下了帽檐，迈开腿，竟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1dquo;你站住！”范女士瞳孔皱缩，猝然尖声咆哮，&1dquo;蒋博，我是为了谁？谁把你从孤儿院领出来的？谁给你吃了第一口热饭？谁给你的名字、身份、地位？你以前对我说过的话都是假的吗？是不是你自己说的&1squo;一辈子也不离开我’？你要忘恩负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