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再一次催命似的响了起来。
江晓媛促狭地看了一眼把头扭向窗外的祁连,嘴边挂着笑容接起来:&1dquo;喂你好&he11ip;&he11ip;”
有个男人笨拙地冲着电话嚷嚷:&1dquo;喂喂!怎么没有声音?喂!”
江晓媛依稀觉得声音耳熟,但是杂音太大了,一时没反应过来:&1dquo;听见了,你是&he11ip;&he11ip;”
对方几乎是对着她的耳朵嘶吼:&1dquo;我是你孙二伯!”
过年的时候开着电动三轮来接她的孙二伯。
江晓媛愣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一种说不出的预感攫住了她,毫无来由的,她整个人的后背都紧绷了起来,手指一下子掐住了自己的手机。
江晓媛:&1dquo;二伯,怎么了?”
孙二伯乒乒乓乓地吼:&1dquo;你奶奶摔啦,他们给送医院去了!”
此时,蒋博已经到了机场,时间还早,他打算在过安检之前先找地方吃点东西,祁连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蒋博一边拉着行李箱左顾右盼地找落脚的地方,一边听电话。
听着听着,他的眉头皱了起来:&1dquo;好吧&he11ip;&he11ip;这边不用担心,你跟着我就放心了&he11ip;&he11ip;”
蒋博的话音戛然而止,他看见了一个熟悉得让他战栗的人影。
范筱筱,她怎么会在这里?
蒋博:&1dquo;有什么事再打我电话&he11ip;&he11ip;嗯,麻烦你了。”
说完,他挂断电话,犹疑地看着范筱筱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过来。
范筱筱拎着一个粉红色的漆皮包,整个人就像一块长了脑袋的马卡龙,鲜艳得黏牙。
她既不像准备长途旅行的,也不像是送亲友的,出现得十分突兀。
范筱筱在距离他几步远地地方站定,抬手把自己一缕头往耳后约去。
范筱筱:&1dquo;这次走,以后不打算回来了吧?”
蒋博沉默了一会,点点头。
范筱筱微笑起来:&1dquo;那你是打算彻底跟我撇清关系,断了联系吗?”
如果蒋老师有江晓媛那种诡异的预感,或者有祁连那样高的qíng商,他或许察觉到了不对劲,会先缓和气氛,把这个问题圆过去。
可是当他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总是要么畏惧,要么沉默,几乎无法正视她。
她像是拴住他的那根绳子,让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于是蒋博依然没有吭声,点了一下头。
范筱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深邃的法令纹低垂而下,一寸厚的粉也遮不住脸上丛生的沟壑与铁青的底色,她整个人像个花团锦簇的僵尸。
接下来的事,蒋博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他就听见旁边有个女的好像还尖叫了一声,范筱筱猝然从包里拿出了什么东西泼向他,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1dquo;你想得美!”
☆、第65章
一个人能走多远的路呢?
倘若将这个问题拖到大街上,大概会收获一箩筐&1dquo;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答案——什么&1dquo;目光有多远,路就有多远”,&1dquo;心有多远,人就能走多远”等等,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其实不是的。
江晓媛浑浑噩噩地坐在车上的时候,她想:&1dquo;不是这样的。”
小时候上政治课,课本上为了阐述&1dquo;自由是相对而非绝对”的概念,举了个风筝要有线才能自由高飞的例子,这些东西当年被老师在耳边车轱辘似的念来念去,让人十分不以为然,其实是有其道理的。
没有河就没有岸。
那么如果没有归途,人走得再远,又要靠什么来度量呢?
某个自己早已经不记得的起点吗?
江晓媛心里其实清楚地知道,她的亲奶奶早在她出生前就没了,被送进医院的这个老人甚至去年才刚刚和她见过面,可是那老太太却好像一个坐标,标志着她在这个时空中的家,以及延伸到另一个时空的脆弱根系。
过世的奶奶是她眼里最贴近过去时空的人,好像在这里等待了她很久,替那些已经无缘相见的、曾经疏远的亲人们来照顾她、听她每周一次事无巨细的废话,等她在漂泊一整年后,有一个理所当然的家可以回,不至于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