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就是在这时才突然想到,大概自己从前,也是很喜欢吃甜食的。
只是可惜,也只是少年时了。
*
云想楼地处盛京南侧,青天白日之中,往来之人稀疏,但是一旦入了夜,就是沾着一点儿暧昧的气息,出入这里的人,世家子弟不少,三教九流之辈亦是其中常客。
总之鱼龙混杂,大多都是想要来此处寻欢作乐的。
卉莹身着淡色纱衣,此时正在瑟瑟站在角落之中,面前的人则是妆容浓重的鸨母,此时面色不虞,正眯着眼睛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卉莹。
“先前你偷跑出去,我还没有找你算账。”鸨母冷笑一声,“现在又开始耍性子?你还当真以为你自己到底是哪家的掌上明珠,千金大小姐?”
她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是卉莹又哪里不知道,自己当初能够偷跑到世子爷的府上,这位鸨母分明就是睁一只眼闭只一眼的。
近些时日世子爷并不常来往此地,可是这位向来出手阔绰,鸨母虽然明面上不说什么,但是实则还是想去问问境况。
这位虽然性子喜怒无常,也从不让伶人近身,可是他常常出入风月场,哪里能够全然把持得住。
卉莹虽然算不上是如何聪慧,但是生得一张极为出挑的脸,鸨母原本想着,若是她能够得了世子爷的青眼倒也是好事,日后也让世子爷多照拂照拂楼中姐妹,就说这赎身的银钱,就是一不小的数目。
镇国公府家大业大,更不用说还在仁明巷置办了一套别院。
当然,若是卉莹并不得近了那位的身,对于鸨母来说,也并无什么损失。
就算是当真惹恼了那位,那也无甚所谓,毕竟这云想楼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年轻貌美的姑娘家了。
所以当日,其实卉莹确实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溜走的。
卉莹回来的时候,是哭着回来的,虽然没有过多言语什么,但是鸨母见识过那么多事情,自然能看得出来她必然是被世子爷从别院之中给赶出来的。
既然是被赶出来的,那么鸨母自然也没有什么留情的必要了。
往日里谢容珏对于云想楼中的姑娘都是从不得近身分毫,她原本还想着,或是因为在楼中,多有不便,若是在别院之中,或许态度会有不一样之处。
却没想到,或许这个世子爷,当真是个不耽美色之人。
可这也实在是奇怪,分明并不喜欢美色,也并无兴致让美人贴身伺候,却又常常出入云想楼。
好像只是为了听其中伶人演奏丝乐,实在是令人费解。
“你也就是个没福气的,我自然也是给过你机会的。倘若你昨日前去仁明巷之中,能得到镇国公府那位世子爷的一两分垂怜,早就已经飞上枝头当凤凰了,现在又何必和我在这里哭哭啼啼。”
鸨母拿着帕子,“赶紧去给我梳妆梳妆,别给我哭丧着个脸,李公子已经在房里等着了。”
卉莹泫然欲泣,原本漂亮的眼睫现在沾着水雾,任是谁看着都是我见犹怜的样子。
她原本也对自己的姿容极为自信,就算是在云想楼之中也是出挑的,只是从前从未有机会前去侍奉达官显贵,更何况能前去谢容珏身边的,都是极善丝乐的伶人。
她想到昨日自己也是这般楚楚可怜的姿态,面前的人却还是丝毫不为所动。
分明从前在云想楼之中,不少世家郎君说过,自己这幅模样极为动人,但凡是个男人都无法拒绝的。
可是昨日在别院之中,谢容珏看向自己的眼神之中,清明而丝毫不含情意,和她从前所见的完全不一样。
她心中了然,倘若自己当时当真没有离开,而是继续不知死活地引诱他的话,必然是惹得那位世子爷不快。
“梦娘,”卉莹双手合十央求,“且再宽限我几日吧,李公子实在是性情太过古怪,从不怜惜花娘……我,我实在是不想伺候他,且让我再想想办法,就算是世子不成,也总会有其他公子的。”
“我之前就已经和你说过,此事断没有转圜的余地,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拖下去,也终归不是个事儿,难道你还当真信往日里那些说要为你赎身的世家子弟?”
鸨母嗤笑一声,“在这楼中,我可是见得多了,今日说要将你赎身,变为良家妾,转日又去了其他姑娘房中的,也都是数不胜数,风月场上的情意你还不明白吗,多的只是逢场作戏,哪里有什么真情在。”
鸨母说完,大概是耐心告罄,也没有等卉莹在多说什么,刚准备将周围站在一方的打手将卉莹压着送到房中,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
此处不常有人来,就算是寻常客人,也不可能前来这里。
鸨母原本只当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丫鬟,刚想回头训斥,但是转头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却又讪讪住了嘴。
只看到一个下颔处蒙着白布的郎君站在原地,面色阴鸷,眼睛更是说不出的阴狠,不过身上所穿的倒是难得一见的好绸缎,面料光滑平整,散着淡淡的光晕,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他现在正在眯着眼睛看着只穿了薄纱的卉莹,然后又将视线转到了一旁的鸨母身上。
此人看着旁人的时候,目光总是阴恻恻的,好像是一只蛰伏的毒蛇,冷不丁就会咬上别人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