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他声音清润,“若是我说,这并非全然是先帝所托,而是我自己……甘愿呢?”
*
晚间风大,谢容珏心情不虞的时候,时常会孤身坐在屋顶之上。
往年的十月初三,他向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坐在上面,拿着一盏酒,也只喝这么一杯。
今日从宫中回来之后,他也反常地上了屋顶,撑着手看了看未满的月色。
沈初姒所居的院落,距离谢容珏的别院并不远。
谢容珏随意一看,就看到了竹柏影下,沈初姒的面前站着一个人。
今日登基大典,虽然还在国丧期内,但是因为帝登基,所以官员全都是身穿官服,林霁今日穿的是靛青色的官服,谢容珏记得分明。
月色清冽,其实他们两个人站得并不算是近,至少毫不逾矩,猎猎的风吹过谢容珏的耳畔。
他今日也是拿了一盏酒,这酒其实不算是烈,可是喉间却好像被灼到一般。
明月高悬在他身后,落下了满身的清辉。
他这么坐在这里的时候,并无一丝一毫风流之名满盛京的纨绔,显得孤单至极。
谢容珏突然想到从前沈初姒来到别院的时候。
不会介怀。
啧。
作者有话说:
掐指一算,是时候把谢狗拉出来上上分了~
二十个红包~
第32章
林霁并未在这里停留多久。
沈初姒之前的风寒并未好全,抵唇轻咳了两声,林霁见她这样,眼睑垂下,“我今日来与殿下说起这些,并不是想给殿下造成困扰,只是至少,应当让殿下明白我自己的本愿。”
“我与祖父今日来访匆忙,但此事并不急于一时,”他说到这里,轻声笑了一下,“今日这般唐突,只是因为……我也会担心。”
他没有说自己担心什么,转而说道:“外面风寒,殿下早些回到屋中吧,我与祖父先行告辞了。”
林霁跟随在林太傅身侧走出院门,身上的官服更加衬得身姿颀长。
他向来被盛京盛赞为光风霁月,实在是名不虚传。
沈初姒站在原地,她自然是知晓这桩婚事即便是在从前沈兆在时,也是一门好姻缘,可是与其说是不愿意承林家的这份情,不如说是她自己也并不愿意。
她其实自幼对什么都很少表现出什么喜好,宋怀慕也常常说她情绪很淡,从未见她有过什么特别的情绪。
而她自幼至今,做过最为荒唐,最为叛经离道的事情,就是在沈兆问及盛京中这么多世家子弟,阿稚到底中意哪一位时,独独在谢容珏的画像前停留片刻。
少时的情动,她从未起过一丝一毫权衡利弊的心思。
所以,即便是她现在明白,也清楚,林霁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到底是多么合适,也终究还是没有起过任何答应的意思。
沈初姒站在原地略微蜷缩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近来的事接连在一起,实在是让她有点儿身心俱疲。
她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看到未满的月色此时悬于天际,她站在原地思忖了下,然后抬步走向了院门的方向。
蒲双和梨釉两人对视了一眼,“殿下?”
“无事。”沈初姒脚下顿了片刻,“想出去走走。”
梨釉连忙跟上去,“天色已经不早,殿下即便是想出去散散心,也当有人陪着才好。我随殿下一同出去吧。”
“不必,就在这附近,你们若是担心,就在院门处等我也是一样的。”
仁明巷前是一条蜿蜒的河,岸边栽种的垂柳低垂的枝桠上此刻光秃秃的,枝条在晚间的风中轻轻地晃动着,河面上浮着一层薄冰,倒映着天上的月色。
沈初姒突然想到了之前自己来到这里的时候,那时自己嫁与谢容珏,却在自己夫君的别院前不得进,还需林霁前来解围。
现在想想,大概是自己从前果然是天真太过。
她手上的镯子轻轻晃动了一下,这副镯子是永州上贡前来的贡品,整个邺朝也就只有这么一副,是极其罕见的桃花玉,晃动的这两下,出了清脆的声响。
沈初姒近来清减了一点儿,原本就有点儿稍大的镯子,在她的手腕上就更为松松垮垮。
突然,一点儿凉意落在了她的手上。
沈初姒恍然往上看去,只看到了夜幕之中,飘着一点儿雪。
飘飘摇摇地散落在半空之中,今年的雪好像比往年更为多一些,一连这么多时日都未曾怎么停过,现在落在自己手背上的那点儿凉意现在也化为了水渍。
她拿出绢帕想擦拭一下,手腕晃动之际,原本松松垮垮在腕上的镯子也倏地滑落在地,顺着滚到了一旁。
地上的薄雪还未消融,沈初姒略微倾下身,手指才刚刚碰到自己掉落在地的镯子的时候,突然看到了自己的眼前,出现了白色的袍角,上面并无任何花纹。
原本落在四周的雪,也好像在这个时候停下。
熟悉的清冽气息霎时间浸入她的五感,她指尖在雪地之中一顿,然后顺着往上看去,就看到谢容珏此时也在垂着眼睛看着她。
他手上撑着一把竹伞,握在伞柄上的手指瘦削,此时略微倾身,说不上是有什么情绪。
沈初姒将镯子拿起,站起身时往后退了一步,刚好离开谢容珏手上撑的伞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