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在旁闻言,连忙将手中还剩下的银两又塞到守卫手中,打圆场道:“我家少爷与夫人刚刚成亲还未有多久,这般袒护也是寻常,官爷就体谅体谅,少爷,你也莫护着了,让少夫人给官爷瞧瞧,又不是什么要紧事。”
郎君面上有隐忍之色,随后才将卧在旁边的女郎扶起,烛灯的光照在女郎略微松散的上,只瞧着,就是一位姿容出挑的姑娘。
商贾之家,娇妻美妾,也是常事。
出城门严查的是有无私运军械出城,守卫瞧着车中也不似是藏匿军械的样子,将褥子底下都掀起瞧了一眼,又命人将前后左右随行的人马查了一遍。
守卫原本也只是想瞧瞧这位美娇娘生得是何模样,现在瞧着了,也没有什么再拦下去的借口了,只是惋惜这美娇娘,居然是跟在了这么个看着病恹恹的夫君身边。
他手中长戟竖在身侧,手臂一扬,“放行——”
马车碾过砖石板路,出辚辚声响,转眼就消散在未明的天色之中。
*
沈初姒辗转醒来之时,已是傍晚。
之前在意识昏沉之际,她其实已经想到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暖炉之中很少会泛出细细的白烟,之前从宫宴回来的时候,那升起的白烟,应当是被人动了手脚。
只是当时自己和蒲双都未曾注意到那点儿细枝末节,所以也随之而来的,现在自己半躺在陌生的马车之中,对于周围的境况一无所知。
沈初姒并未睁眼,只是在心中暗暗思索着这么一件事。
马车颠簸,前行度很快,马匹并不是寻常马匹,应当是战马。
这样的颠簸道路,应当走的不是官道,而是小道。
而在这个时候将自己掳来的人,除了独孤珣,她想不到旁人。
沈琅怀不可能不在驿馆旁边安插眼线,独孤珣只要有动静,眼线就不可能不知晓,但应当是被独孤珣用金蝉脱壳之类的障眼法逃脱了。
为了城中往来便利,盛京城守并不严苛,只需要伪造一个假的户籍,再检查有无军械,就可如常放行。
只要独孤珣稍加伪装,就很有可能蒙混过关。
沈初姒现在还阖着眼,虽然不知晓外面的天色到底是如何,但是她心中却大概明了,多半就已经出了盛京地界。
若是以这样的度,从盛京开始就不曾停歇,一路向西前往西羌的话,大概需要半月。
现在多半是已经到了颍州地界。
此行很有可能夜半就出,沈琅怀就算是得知消息也至少应当是清早,若是不拦盛京城门,一旦出了盛京,道路就四通八达,很难追踪。
沈初姒并没有全然的把握沈琅怀会前来找自己,现在能靠的,也只有自己了。
只是独孤珣身负武功,他身边的扈从又都是习武之辈,自己孤身一人,要想逃脱,实在是太过困难。
事到如今,也只能见机行事。
现在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就变成了西羌负约在先,求娶不成,掳掠公主。
日后就算是当真起了冲突,出军也不算是师出无名。
独孤珣早已将之前唇上佯装的颜色抹去,原本的宽袖外袍也脱去,他手中正在把玩一只箭矢,见到沈初姒眼睫略微动了一下,抬手将箭矢放在桌案之上。
“殿下好像,”独孤珣笑了声,“并不诧异?”
一直佯装不醒总归也不是退路。
沈初姒睁眼对上独孤珣兴味的眼神,略微皱眉。
独孤珣俯身,“现在落入我的手中,殿下就不害怕?”
“我若是怕,阙王就会放我离去吗?”沈初姒抬眼,“不过阙王此番大费周章,倒确实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马车旁的帘幔因着度极快,偶尔被掀起,能看到一眼外面的景色。
此刻他们穿行在一道沿河宽道之上,生的芦苇在河旁伫立,远远望去,连绵的一大片。
沈初姒从前并未出过宫闺,但是之前在游志中看到,盛京之中湖泊旁很少栽种芦苇,多以鸢尾居多,所以现在,必定是出了盛京。
先前还不能全然确定,现在大抵已经是明了。
“大费周章?”独孤珣轻声嗤笑了下,“一个女人,还远远不值得我大费周章,你,不过是顺带的战利品罢了。你猜你那个皇兄,还有那个在殿上为你与我比试的世子,现在知晓了你还是落入我手,会是什么反应?”
他抬手将手上的箭簇抵在沈初姒的脸侧,锋锐的箭尖迫近,压下一道红痕。
“公主殿下,你觉得如此这般,算不算是有?”
沈初姒抬眼对上独孤珣的视线,只见他饶有意味地将箭簇弹了一下,尾端的白羽震颤了两下,冰冷的尖端散着寒气,只需他意念稍动,很快就可以划破她的脸。
沈初姒没有避让,敛眉看着他,“无论阙王是不是觉得有,我只知道,阙王现在不会伤我。”
“哦?”独孤珣手下力道加重,沈初姒似乎能闻到那箭簇上传来的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不会伤你?在公主殿下眼中,我居然是这般好心的人?”
沈初姒细细将独孤珣的生平回想了一遍,她其实也并没有全然的把握独孤珣不会伤她。
但是现在之际,也只能是赌了。
没有任何价值的人,只会沦为俎上鱼肉,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猜测独孤珣带走她的真正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