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一颗坚定的心竟然有些动摇了,她可耻地想,是不是这个世界太粗糙生硬,连人的心都是粗糙生硬的,她,又怎么能要求人家有颗温柔的心呢?如果宋二平来求李二丫回去,她是不是就干脆顺坡下驴,让人就接回去算了。
然而,没有人给她可耻的软弱递个台阶,直到下午太阳偏西,都没有等到李二丫想的那个人。
云舒这一天没有提前去学校,而是一直等到黄兰英都恨不能拿笤帚赶她,她才忧心忡忡地走了。
心里把宋二平乃至宋家骂个狗血淋头。
用黄兰英的话说“就是养条狗养了大半年,不见了也要找一找的”,何况还一张床上睡了那么久。
还能怎么样呢,当初不是人家三媒六聘的娶回去的,人家就不怕她李二丫改嫁,反正改嫁了他们家也没什么损失,倒是李二丫白白被人睡了半年。
这就是村里人的普遍想法。
云舒甚至都有点怕李二丫怨她把她接回来。
她有本事生事,却没本事收拾摊子。
接李二丫回来后不久,云舒曾经鼓了很大的勇气去了一趟洋河镇。
松山离洋河镇不远,站在松山学校的校门口甚至还能隐隐约约的看到洋河镇,但是要去洋河镇,用的时间就难说了,因为洋河镇在河东。
要去河东的洋河镇,没有桥,只有渡船。
明明对岸就在咫尺,一衣带水,但不长翅膀就得靠渡船。
要过渡船,不可能来一个渡一个,什么时候开船,要么看过渡人数,要么看过渡人的身份,要么看撑船人的心情。
还有一个前提,过渡的人得有工作证,或者是大队开的介绍信。
云舒什么证明都没有,好在船工听她说是个学生,想去镇上买文具的,也放她一马,让她上了渡船。
费了老鼻子劲到了镇上,现镇真的很小,就一条几百米的街,十天一个集日,那天不是集日,街上空荡荡的,行人都没几个,供销社和国营饭店里服务员闲得看苍蝇打架。
云舒默默地转了两圈,裤兜里的两毛钱硬是没花掉。
国营饭店里有米粉,五分钱一碗,还要粮票,但云舒没有粮票。
文具不用票,但云舒现在能用的文具也就是铅笔和本子,这些,黄兰英早买了一堆囤在家里,估计还得等李大宝上学以后帮分担。
还有一种水果糖也不用票,二十六岁的心理年龄的云舒做不出拿李家人一分一厘省出来的钱去买糖吃。
没错,就是一分一厘省出来的,虽然行的货币没有厘,但茶园村的工分换成钱,用的计量单位是厘的。
她晃到第二圈时,被一个红袖章迎面喝住:“站住!小丫头,哪个大队的?在这里晃什么?”
云舒吓得一个哆嗦,结结巴巴道:“我是是松山初中的学生,我,我来买字典。”
无论在哪个朝代,种花家族对学生都特别宽容。
但显然这个红袖章并没这个习惯,他让云舒把四个口袋(两个裤兜,两个褂兜)都翻出来,恨不能连缝线针眼都检查一番,云舒庆幸她把那两毛钱夹在书里,不然还真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最终云舒被大义凛然的批评了一通后,灰溜溜回了松山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