闸门缓缓升起,麦卡加拉和库恩带着众联军撤到一旁,让开一条大路。
顾旸从闸门下看向城外,血红的日光穿过城门,喷洒在几具半截子的尸体上。
顾旸不去看那些。
他抬起头,看向远方的天际,那里流霞拥簇,似乎堆起了一座山峦。
另一边麦卡加拉与库恩刚要离开,忽然一名军士跌跌撞撞跑过来,叫道:“Sir,ColonelWogaksbodyhasbeenfound!”(“长官,沃嘎克上校的尸体找到了!”)说着,交给麦卡加拉一个物件。
麦卡加拉接过来一看,是一枚梭镖,上面还刻着四个字:平洋一剑。
麦卡加拉勃然大怒,喝令身后军士发射加特林机枪。
库恩忙阻止道:“Sir,thedealwithLiu!”(“长官,和刘先生的交易!”)
麦卡加拉冷着脸,置之不理。
“不好!”霍元甲远远望见洋军架起枪来,急忙高叫,“快跑!”
顾旸闻言一愣,转头时,却见那加特林机枪对准了自己,跟杏儿说了一句“抓紧”,慌忙施展“梯云纵”,飞身往城门外奔去。
那加特林机枪手摇起曲柄,转动枪筒,瞬息之间,已扫出十几枚子弹。但顾旸身法实在太快,早已远远窜出,汗毛都没被碰到一根。
眼见得顾旸离城门已不过数丈之遥,麦卡加拉举起手枪,扣动扳机,“砰”地一响,顾旸急刹住脚步,子弹擦肩而过。
原来麦卡加拉与顾旸多次交战,知他轻功超群,若老实瞄准,定难击中,因此麦卡加拉向着顾旸身前数步之距开枪,竟只差一点就击中了。
顾旸知麦卡加拉有意预判,不敢向前,托着杏儿,翻身回转数步,果然又躲过一枚子弹。
麦卡加拉见两枪不中,心下微慌,而顾旸的神经则紧绷到了极点。
顾旸心知这样不是办法,想起自己那把韦伯利手枪还有两颗子弹,便转身从腰间掏出,对准了麦卡加拉。
这一下加特林机枪手投鼠忌器,停止了射击,而麦卡加拉也慌了神。
顾旸举枪的手微抖,但眼见形势危急,不由分说,“砰”的一声,麦卡加拉向下一蹲,子弹擦着头顶飞过去了。
顾旸一枪不中,紧接着微调角度,再扣扳机,手枪却“咔”的一声卡了壳。
顾旸一愣,回过手枪来,却见弹壳里已无子弹,不禁生惑,但就在他微怔的一刹那,麦卡加拉举起手枪,一声枪响,顾旸倒撞在地,杏儿也跌在一旁。
麦卡加拉还要补枪时,被库恩抓住胳膊,叫道:“Thedeal,thedeal!”(“交易,交易!”)
顾旸倒地的一刹那,才猛然想起有一颗子弹是在崂山时不小心走了火……他不及多想,急踊身抱住杏儿,踉跄扑出数步,右腿却又中了两弹,这两弹则是加特林机枪手所发。
杏儿挣脱出来,趴在顾旸身上,叫道:“师父,师父,你……你还好么?”
此外,他还远远地听到一声又一声“顾兄弟”的叫喊,可脑袋却晕晕地涨起来。
他想起方才那记把自己击倒的子弹,颤着右手胡乱摸去,摸到胸前时,他感到一洞软软的深坑陷了进去。
他看到自己的五指上浸满了鲜血,但他还看到城门只在几步之外。
他抱住杏儿,强撑着要站起,但右腿痛得好像裂为了几段。
杏儿含着泪,惊慌地道:“师父,我……我扶你出去。”
“……别动!”顾旸叱了一声,抱紧杏儿,但还没走两步,又栽倒在地。
那边霍元甲师徒与刘鹗齐齐发作,挥起长刀,要来相救,却被众洋军拦住,冲突难前,那架加特林机枪转而对准了三人。
刘鹗骂道:“天杀的洋鬼子,说话有如放屁么!”
库恩叫道:“刘先生,我们不会伤及你和你的朋友。至于顾旸,长官说了,他杀死许多我军,看在先生面皮,都可带过。只是沃嘎克上校竟也为他所杀,若不取他的性命,我们无法向沙俄皇帝交代。”
麦卡加拉即便挥军,举枪齐上,不多时,打伤三人,就地擒住,下令将刘鹗遣送回府,霍元甲与刘振声押进监狱。
霍元甲向着杏儿叫道:“孩子!你给他止血呀!……用衣服!”
杏儿闻言,哭着低下头来,手忙脚乱地撕扯起袖子。
此时一股极端剧烈的疼痛袭向顾旸胸口与大腿,有如无数只蚂蚁,正在把他的胸腔啃烂,且骤然扎满他的全身。
他感到大量滚烫的东西正在流出体外,从而让他越发无力。
他的脑袋更加沉重,他的眼前泛起七彩斑斓的幻影。
他在迷蒙中四处找寻着阿黎,只是摸索不见。
他苦笑,流下眼泪,他知道他竭力以传统武学对抗洋枪炮,却终究是输了。
不知什么时候,凉风把他的脸一激,耳边隐隐传来“师父”“师父”的叫声。
顾旸睁开眼,眼前竟明朗了许多,只见杏儿刚哭过的双眼又裹上了一层红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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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儿见他醒来,转忧为喜,落泪道:“师父,你醒啦?”
顾旸摸摸胸口和右腿,见都敷上了一层布,且胸口敷得尤多。他见那布料与杏儿的衣袖极像,便问道:“是你给我止血?”
“是。”杏儿道,“那位年轻大叔教我的。”
顾旸呼了几口气,竟发觉舒畅了许多,他让杏儿扶着,恰待用左脚支撑,站起身来时,脑袋一阵猛晕,又软倒在地。
杏儿叫道:“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