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不再理会叶泠,开始打量夏骏,心里给这个女婿打起了分,身材看着还算板正、长相也不错,挺英气的,看着人模人样挺好,就是不知道内里是个啥,勉勉强强打个六十一分,刚过及格线。
杜聿梅小步疾跑着到了叶泠跟前,冲着叶泠的肩上重重锤了几下,眼眶早已红透,眼里的泪就好似那松花江里的水,滔滔不尽地往外淌。
“你可真够狠心的,我和你爸不就是说了你几句,你就真的不联系我们了。信不给写,电报不给拍,电话也不给打,你心里还记得你有个爸妈吗?”
叶泠也跟着红了眼,她给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写满了尴尬的叶河递了个眼神,让叶河把她手里拎着的东西接了过去,这才腾出手来轻拍着杜玉梅的背,柔声说,“妈,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是我不孝顺,这几年没能守在你和我爸跟前,让你和我爸替我操心了。我一开始是冲动了,觉得响应伟人号召没错,建设农村更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却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去了之后其实就有些后悔,可去都去了,也没法回来,后来知道高考开放了能回城之后,我这不马上就考回来了嘛!”
杜玉梅一句话不说,抱着叶泠的肩膀就是一阵嚎啕,把这么多年积攒的苦闷和怨气全都在这一会儿倾倒了出来。
她也想收一收情绪,可情绪积压得太多也太久了,根本不是理智能收住的。
住在左右两边的邻里街坊都被杜玉梅这突如其来的哭声下了一跳,斜对门的燕婶儿已然六十多岁,正在家里坐在炕上戴着老花镜纳鞋底儿呢,她老伴儿手里拿着一份报纸看,老两口突然听到杜玉梅的这哭声,吓得赶紧放下手头的活儿,穿上鞋就往外跑。
“这好端端的,还是大过年,与玉梅咋哭起来了,还哭得这么大声……”
“难不成是老叶没了?”
“哟!这话可不敢乱说,犯晦气!赶紧穿上衣服看看,有没有啥帮忙的。”
与燕婶儿夫妇抱着相同想法的人很多,都以为是叶安犯了什么急性病没了,急匆匆地裹上棉袄趿拉上鞋跑了出来,窜进老叶家院子一看,叶安正好端端地站在院子里,杜玉梅正抱着一个看着挺年轻的女人哭,那女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壮实的后生和俩小孩。
燕婶儿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拍了拍杜玉梅的背,说,“玉梅,这是咋了,你亲戚来报丧了?大过年的,再大的丧事也稍微哭两嗓子就行了,别冲撞了各路喜神财神。”
小十年过去,燕婶儿看着比之前老了很多,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了一起,但老太太的嗓门却是一成都没见过,她一说话,叶泠就听出来了。
她明明是带着男人和孩子回娘家,怎么到了燕婶儿嘴里就成报丧了呢?
不过燕婶儿认不出她来也正常,她都站在叶河对面了,叶河不也没认出来?
叶泠自个儿觉得自己五官没啥变化,可又是嫁人又是生孩子,还得操持一家人的日子,心理年龄变了,周身气度自然也跟着变了,更别提衣着打扮这些,现在让她穿当年下乡时穿的那些鲜嫩衣裳,她哪能穿得出去?
叶泠顶着一脑门的黑线喊了燕婶儿一声,冲燕婶儿解释道:“婶儿,是我,泠子。我考上大学了,就咱隔壁那京华大学,带男人和孩子来,我妈怨我太多年了,这会儿憋不住,让她哭一会儿就好了。”
燕婶儿挂在鼻梁上的老花镜差点惊得掉在地上当场碎成一堆渣渣。
“啥?你是泠子!”燕婶儿扶着老花镜仔细瞅了叶泠好几眼,脸上填满了笑,“还真是你,原本你就长得好,现在长开了,更好看了!婶子这眼睛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看着你长大的,这会儿都没认出你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是你男人和孩子?”燕婶儿打量了夏骏几眼,见夏骏眉眼周正,不似那贼眉鼠眼歪瓜裂枣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的人,给了夏骏一个评价,“不错。”
她转头就看向揪着叶泠衣角的夏凯和抱着叶泠大腿不撒手的夏旋,仔细瞅了好几眼,伸手从口袋里掏了掏,摸出两个红纸包的小红包来,冲兄弟俩递了过去,“泠子,你家这俩小子长得可真俊啊!来,乖孩子,收下姥姥给的红包。”
夏凯和夏骏牢记着叶泠那‘不许拿陌生人东西’的教训,连连摇头,夏旋还盯着叶泠看。
叶泠道:“收下吧,喊燕姥姥,这是妈的老邻居了,妈和你舅小时候啊,你姥姥老爷有时候厂子里加班回不来,妈和你舅就是在你燕姥姥家写作业的。”
夏旋和夏凯这才敢收下燕婶儿递给的红包,兄弟俩牢记叶泠的叮嘱,哪怕心里被叶安和杜玉梅吓得慌得一批,这会儿还是挂上了营业假笑,相当真诚地给燕婶儿拜了个年。
燕婶儿就喜欢小毛孩儿,她瞅着夏旋和夏凯欢喜得紧,被夏旋和夏凯兄弟俩说的那些讨喜得话逗得心花怒放,道:“泠子,你把你家这俩孩子教的真好,咱这胡同里的那些小萝卜头、豆芽菜都没你家这俩嘴甜。就是这张嘴的碴子味,你好好教教,不然上学还带着碴子味说话,是要被笑话的。你家这俩孩子看着就机灵,学起东西来肯定慢不了,现在改口音也好改。”
说完这个,她又拍了杜玉梅几下,一脸嫌弃道:“得了得了,泠子回来是好事,是高兴事,你喜事,你哭啥啊?瞧瞧你把俩孩子给吓的。天儿这么冷,你就让你女婿和外孙杵在院子里冻着?家里有花生瓜子和糖块吧,买奶糖了没?河子,你去婶子家把糖盒端过来,里面有百货大楼里买出来的奶糖,给俩孩子甜甜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