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年,温星都能点滴感受到江陵的不安。搬家的那天,温星坐在江陵买的小车里跟着搬家货车去他们的家。在路上,江陵打开了车窗通风,她长长舒一口气,玩笑和温星说:“星星,如果妈有一天又变成穷光蛋了怎么办?”
温星转过头看着江陵。江陵的公司已经起色,这几年,温星偶尔放假去江陵公司玩,总能听到江陵团队里的人和她说:星星,你妈真厉害,江总真是个能人。诸如此类的话让温星看到一个坚强,勇往直前的江陵,她不应该有软弱和恐惧。
江陵没有等温星回答,也没有看女儿的反应,她靠了靠椅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开车,微笑自顾说道:“你一定要好好读书,星星,不管妈妈多厉害,你都要靠自己。只有这样你才能安心过这辈子。”
温星被鼓励,也懂得了不安,即便后来近十年的时间,江陵带她过上越来越富足的生活,她依旧会居安思危。温星害怕有一天江陵老了累了,或者世事无常,她忽然离开了她,而她还没有独立站起来,那可能朝不保夕的生活会再次来临。
所以,梁岩问温星现在读书不安心吗,温星内心真正的回答是从来没有安心过。她的内在一直和江陵一样,她渴望自己是打造堡垒的那个人,而非享受着保护很脆弱的那个人。她理想又现实,之前想和陈泽结婚这事,她都充分考虑过两人的性格和经济基础。陈泽聪明有能力还难得是个心软的人,温星知道他很容易被她打动,也就是说以后她能引导他做一个好丈夫的可能性很大,他们会有一个比较稳定的婚姻关系。但温星没有想到陈泽的心早已经对别的女人更软,她可能只是替代品。于是面对陈泽优柔寡断的性格,在这份感情里没有了优势的温星,最好的办法就是体面退出。她自知没有改变一个人性格的能力,她想到此为止。
梁岩在听完温星回答之后一直没有说话,当他低头再次看温星的简历,房间里陷入了沉默。沉默一分钟没有关系,两分钟没有关系,等到第五分钟,梁岩还是没有开口的时候,温星作为被面试者多少心里打鼓。
温星后悔自己太过冷静投入面试里,她能把和陈泽的感情问题跟工作分开来处理,但她不知道梁岩怎么看待,或许他会有些情绪。在温星的印象里,梁岩是个久居高位,习惯凭自己喜恶行事的人,他可能根本不在乎她的能力,也不在乎她和陈泽之间的对错,在他眼里她只是陈泽的一个选择。
果不其然,梁岩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问温星:“你确定要和陈泽分手?”
“这和面试有关系吗?”温星反问。
梁岩笑了笑,他是替陈泽可惜,他看到温星身上独立清醒的精神是陈泽所缺少的。
温星猜不透梁岩的意思,只看到他笑得讳莫如深。
“每个人都难免有犯错的时候,陈泽还年轻想不明白自己要什么,在我看来,他很喜欢你。而他和杨恭之间的确什么都没有,你应该给他一次机会。”梁岩说道,有几分屈尊降贵劝和的味道。
换温星没有说话,思考许久之后,她才柔声问道:“昨晚陈泽说他在等梁先生先结婚,我想问下梁先生会和杨恭结婚吗?”
梁岩意外微怔,他感到温星是在讽刺他,但她的声音和表情实在太柔和。
“我想梁先生肯定不会,那我也不会。”温星徐徐说道。同时,她知道这个面试是结束了。
梁岩的表情变得严肃,他的目光逡巡在温星脸上,只见她的神情冷漠眼神里甚至有淡淡的鄙夷,这让梁岩感到十分不舒服。他抬手习惯性摸了摸鬓角,然后用力把温星的简历从桌面上推了回去,冷冷说道:“回去等消息。”
温星很敏捷,伸手按住滑过来的简历,收好放回包里,然后站起身礼貌说道:“谢谢你,梁先生,那我先走了。”
梁岩没回答,侧过了椅子翘起了二郎腿,蹭亮的皮鞋有高贵傲慢的光泽。
温星见状扭过头离开。
待温星走后,谢朗进来问情况,他问梁岩温星留不留。梁岩靠着椅背,抬了抬翘着的脚尖,说道:“想好告诉你。”
谢朗闻言不敢多说,收走了桌上温星没有喝过的水杯退了出去。
梁岩独自坐在空荡荡的书房里,温星刚才认为他的劝和有威胁强迫她的意思,所以她反击讽刺他己所不欲却施于人,这让他有点面子上下不来。不过,梁岩不爽了一会就过去了,他不和温星小孩子计较,也明白毕竟是陈泽错在先。
情绪过去后,梁岩在想温星是否合适招进来做助理,他们这个协会是半公益性质,创办初衷是他外婆黄采薇的心愿想弘扬中国诗词文化到西方,也想帮助一些有翻译兴的人在这条路上走更远。最初通过黄采薇的影响力凝聚了不少翻译家学者教授入会,协会每年都会有不少活动,做公益翻译,国外交流学习。去年,黄采薇想做一本唐诗的翻译解说合集,这是个浩大工程,她找了几位学者合作,每个人都在不同的地方,需要有人联络沟通。所以助理是为协会找的,也是为黄采薇找的,梁岩觉得温星聪明灵活也有想法,或许可以招来试试看。
梁岩还没有下定论,桌上的手机响了打断了他的思绪。梁岩瞄了眼看到来电是何冰婷,他皱眉想也不想烦躁挂掉,在他的人生经历里面,见过最愚蠢的人就是何冰婷,可他曾经却被她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