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提请求显然是在李二陛下的预料之中的,李二陛下很自然的一抬手,太监就不再继续朗读圣旨了,而后李二陛下和颜悦色的说道:“爱卿有何请求,尽管说来,爱卿为我大唐夺回传国玉玺,这般大的功劳,有什么请求,朕,一定答应。”
苏定方叩拜:“谢陛下!臣之请求,乃是希望陛下收回赐予臣之长安宅邸。”
这话一出,不仅李二陛下觉得奇怪,众臣也觉得奇怪,不要宅邸,你在长安住哪里?而且,为何不要宅邸?
李二陛下奇怪地问道:“爱卿为何不要宅邸?”
苏定方说道:“陛下,臣之家人经历隋末大乱之后仅剩四人,乃是臣之母,臣之二伯母,臣之幼妹,以及臣之弟,三原县子苏宁;两家人从苦难中盼来大唐盛世,早已成为一家人,若是分开来住,臣为军伍中人,常住军中,如此家中唯有老母一人,臣实在不放心,若是和二弟住在一起,一家人互相间也有个照应,臣也便可放心为国尽忠,所以,臣斗胆,请陛下同意臣之请求!”
苏宁第一次现苏定方也挺会说话的,盼来大唐盛世,这句话无形中把李二陛下抬到了救世主的地位上,让李二陛下觉得很爽,又拿出亲情和孝道作为必杀,丝毫不提及朝廷的规章制度,拿孝道作为理由,就是最迂腐的老儒,也没有办法反驳,谁敢说孝道是错的?
苏宁注意到虽然很多大臣眉头一皱,但是说不出话来,貌似也不打算说话,只是苏定方的一句话,把苏宁给推了出来,这一下子,很多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本次大朝会的真正主角,苏宁的身上了……
被很多人的目光注视着的感觉很不好的……
李二陛下最开始也是眉头一皱,但是随后想了一想,又放松了,虽然一家两兄弟无论做不做官都应该出去另立门户以示自立,做了官的多少也有些避嫌的成分在里面,但是苏定方的理由不好拒绝,拒绝苏定方为母尽孝?那李二陛下会被骂的,他们心怀不轨?好了吧,谁会相信?没看到就是那些平素最为积极的言官们也没有出来吗?
于是乎李二陛下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嗯,苏爱卿为母尽孝之心,朕甚为欣慰,那么,朕答应你的请求,你可以和三原县子共住一座府邸,以示大唐以仁孝立国之根本,而原本赐予你之府邸,朕还是赐予你,以表彰你之孝心。”
苏定方大喜拜谢:“臣拜谢陛下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激动之下,苏定方对李二陛下充满感激,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李二陛下自然心怀大悦,大笑三声。
太监看着事情已经结束了,于是准备继续宣读圣旨:“三原县子苏宁……”“慢!”
太监刚刚念了个开头,李二陛下就给打断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全朝堂为之一惊,也让苏宁有些惊讶,不知道李二陛下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只见李二陛下慢悠悠的开口说道:“三原县子苏宁何在?”苏宁一听李二陛下叫他,立刻站了起来,有些忐忑的来到了殿中央,低着头,这是礼仪,不可以直视皇帝;低头看着地上的木板,说道:“臣苏宁,在此。”
李二陛下的嘴角露出了笑容,说道:“抬起头来看着朕。”苏宁抬起头,看着李二陛下,李二陛下也盯着苏宁仔细打量,方才看的不仔细,不真切,这个时候李二陛下才算是看清楚了苏宁的全貌,不错,相貌俊朗,不卑不亢,没有谄媚之气,和苏定方果然有七分相似,应该是兄弟无疑。
苏宁也盯着李二陛下打量,方才只觉得李二陛下有种高贵的气质和一股霸气,再有就是长得帅,走近了许多再看,李二陛下的那双眼睛才是他整张脸上最出彩的地方,一双星目炯炯有神,而且极其锐利,这样锐利的眼神让苏宁觉得自己就快被看光了,就觉得整个人被至于光天化日之下,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果然是大帝,几千万人里面只能出来一个的人物,那里是那样好应付的?那里是那样好算计的?苏宁顿时觉得有些沮丧,和李二陛下斗法,那简直就是找死,果然啊,想要做成自己想做的,就必须要和李二陛下保持一致的步调,无论如何,就不可以和李二陛下对着干,这才是贞观朝的生存之道。
“你就是苏宁?”苏宁猜得不对,他过高的估计了李二陛下的识人之术,李二陛下毕竟还是个人,他并没有从苏宁的眼睛里面得到什么,只能慢慢地开口问道;如剑一般锋利的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苏宁也觉得放松了许多,舒了一口气,苏宁答道:“臣就是苏宁。”
李二陛下点点头,继续问道:“你今年十四岁,是否?”
苏宁回答道:“是的,臣今年十四岁。”
李二陛下接着问道:“这么小的年纪,面对着战场不产生怯意已属难得,你为何敢于以五百骑兵进攻三万突厥精兵?即使是火攻之,也需要相当的胆略,这其他的都可以通过读书学习而来,比如兵法韬略,朕并不觉得奇怪,你有恩师教导,想来学识非常优秀,这一点很正常,但是胆略不是读书读得来的。
朕也是十余岁从军征战,初上战场心中也是惴惴不安,朕非常好奇,你也算是初上战场,一战定襄,一百精兵开城门,攻取定襄;二战阴山,火烧突厥大军,一举破之,这绝非一个正常的少年可以办到,朕很好奇,你的胆略从何而来?你的恩师是如何教导你的?师门绝技朕自然不便多问,但是你已出世,作为大唐官员,有些事情,你应该告诉朕。”
苏宁心中赞叹,不愧是千古一帝,问问题就是这样的深刻,一下子就闻到了最根本的地方,没错,兵法韬略学识都可以通过读书读出来,但是真正的大将无一不是统兵之术和胆略都已具备的,而胆略却是和战场经验息息相关,初上战场就能够立下这样巨大的功劳,任谁都会心生疑惑。
李二陛下这一问问到了点子上,没错,师门绝技是不外传的,大家心里都有数,不便多问,但是这些事情,作为大唐官员,的确是应该说出来,否则,皇帝和臣属,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疑虑的,一有疑虑,对于自己而言,绝对不是好事。
长孙无忌啊,李靖啊,李世绩啊,还有唐俭,以及一众大小官员,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个问题,苏宁必须要做出个解释。
不过这也在苏宁的预料之中,苏宁早就做好了被李二陛下仔细盘查一番的准备,用以让李二陛下放心,苏宁要通过这一次问对告诉李二陛下,自己是绝对忠于大唐的,自己对于大唐而言,是有利无害的。
“这一点,臣自然不会隐瞒;臣的确是第一次见识战场,但不是第一次见血。”苏宁决定实话实说,老头儿的那些做法,的确是塑造了自己那种性格的主要原因;话音一落,朝堂里就想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不少官员们开始了交头接耳。
李靖想起了那一次电光火石的瞬间,瞬间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个小子之所以反应的那么快,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血了!
李二陛下心中一惊,语气变得严肃:“哦,你杀过人?在哪里杀的?杀的是什么人?为什么杀人?”
连着四个问题,让苏宁有些愣神儿,笑了笑,苏宁说道:“臣杀的不是人,是狼。”
朝堂上喧哗之声越来越大了,狼?这小子杀过狼?狼那可是厉害的野兽,要吃人的!这小子杀过狼?李二陛下明显越来越有兴趣了,急忙问道:“怎么回事?如实说来。”苏宁老实的说道:“这是因为师尊的一句话,师尊对臣说,纸上用功十年,不如一朝剑刃染血,有些事情,不见了血,是不会明白的。”这就是老头儿的原话,一个字也没有改过。
李二陛下双目一凝,心中愈来愈惊讶,纸上用功十年,不如一朝剑刃染血,这是什么样的高人才能领悟出来的道理?李二陛下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一点,不见血,是办不成大事的,一定要见了血,才能狠下心舍弃一些东西,不舍弃一些东西,就得不到想得到的东西!
“所以师尊在臣十岁那年,给了臣一把匕,把臣一个人丢在了山路上,那时是夜里,周围只有臣一人,臣也不通武艺,结果臣遇上了两匹山狼,想把臣吃掉,臣被它们咬伤了,当然它们最终还是被臣杀了一只,咬死一只,臣活到了天亮,师尊过来,把臣带走了,从那个时候起,臣就明白了很多事情。”苏宁老老实实地说道。
十岁,一个人一把匕,夜里,一个人也没有的山路上,两匹山狼,这小子活下来了,杀了一只,咬死一只,那是何等的境况啊!
李二陛下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也被这样的教导方式震惊到了:“这,这却也太过残忍了些吧?一个不好,那可是会有性命之忧啊!”
李二陛下出身贵族,自幼锦衣玉食,那里体会过这样的感觉?就算是沙场征战时学会了吃苦,但是十岁的时候,李二陛下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和两匹山狼对抗,但是苏宁却做到了,看样子,他具有这样杀伐果断的心,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那位高人,当真是真正的高人啊!
李世绩看着苏宁,这个时候他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但是恍惚间,他却突然看到这个背影端坐在马上,手持钢枪,身后锦旗飘扬,十万大军立于其身后,他把手中钢枪高高举起,顿时战鼓滔天,吼声震天,李世绩打了一个激灵,眼前的一切恢复了常态,这里不是战场,是朝堂!
长孙冲看着苏宁,心中震惊,原来,他经历过这一切,才能那般杀伐果断,自幼培养出来的杀伐果断,不是自己这只参加了一次战斗的人可以比拟的;想起了那条带着温度的奇怪的布,长孙冲看向苏宁的目光却又充满了信任和温暖……
苏宁说道:“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代价,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存在,那么臣自然也不能不劳而获,师尊始终是要离臣而去的,老人家在的时候可以保护臣,可是一旦不在了呢?臣孤身一人,只有自己保护自己,如果想活下去,就只能那样做。”
“原来如此,朕明白了,是朕孤陋寡闻了,朕听闻你是于乱军之中被你师尊救起抚养长大,现在看来,你虽然于家中亲眷失散十四年,但是却也未尝不是因祸得福,福兮祸之所以,祸兮福之所伏,朕可以理解这一切了,对待突厥那般心狠,一把火烧光了阴山,也是为了替亲人乡人报仇吧?”李二陛下缓缓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