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生看向霍停云,眨巴眨巴眼,不知道怎么问出口。霍停云却好似了悟,告知她:“是她们给你换的衣服,娘子莫要担心。”
哦……她还有一个问题,那天她那样子回来,霍停云一点也不好奇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她一个从南州嫁过来的妙龄女子,在京城无亲无故,怎么会好端端的跑出去伤成这样回来呢?
霍停云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吗?
佛生有一瞬间都想破罐子破摔,直接同他坦白,她根本不是他的什么王妃,不过是个半吊子杀手,还惹上了一桩惊天大麻烦。
可是深吸一口气,话都到了嘴边,又讲不出口了。
佛生舍不得。
她实在是贪恋这温暖,霍停云甚至还为她哭……若是这一刻,她告诉霍停云,他一定会很难过的吧……
她为自己找借口,算了,他不问,她也不讲好了。
霍停云大抵看出了她的为难,只是握了握她的手,便让她躺下。他唤梅香她们来,又差人去叫周大夫来,待都嘱咐完,又回到床边同她轻声细语地说话。
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话语从他嘴里说出仿佛都带着某种令人安稳的特质。
“周大夫待会儿便过来,倘若疼了,你便告诉我一声,好不好?”
“你不知道,这几日府里上下都为你担心坏了,尤其是我。”
……
佛生听得昏昏欲睡,眼睛又缓缓闭上,霍停云忽而低头,有些紧张地叫她名字:“佛生?”
她含糊嗯了声,霍停云才松了口气。
“我怕娘子又睡过去,又要叫我好等。”他说得凄惨哀婉,佛生不由有些愧疚,强撑着睁开眼,同他讲了一声抱歉。
霍停云摇头:“无妨,娘子能醒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娘子上回说,叫我努努力再多活些日子,这话娘子也该放在心里,便为我再多努力活些日子吧。你我二人一道努力,互相扶持,好不好?”他近乎诱哄的语气。
佛生仍是含糊嗯了声,心里胡乱想着,怎么感觉霍停云讲话更好听了……
梅香与夏荷红着眼近身来伺候,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王妃可算是醒了,这风邪入体可太凶险了。”
“是啊,咱们都担心坏了,原来王妃已经怀了小世子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们?”
什么风邪入体?
佛生闭着眼迷瞪瞪听着,云里雾里地搞不清楚,乍然听见梅香的话,一个激灵,眼皮子一跳。她都快把这事儿给忘了,怎么她们都知道了?
夏荷道:“太后与皇上这几日也来瞧过王妃。”
难怪……
这可咋办?如此一来,不是人尽皆知了?可她本来是扯了个谎……
佛生下意识看向霍停云,霍停云拍了拍她的手,安抚笑道:“这事是我不让提的,你们日后也少说些。”
“是。”
虽不知为什么,但既然王爷这么说了,她们自然照做。
周大夫听闻人醒了,兴高采烈地从厨房跑了过来,他还在煎的药呢,也顾不上了。进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还好被梅香扶住了。
见着霍停云和佛生,周大夫当真是大大松了口气,“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霍停云笑了笑,起身恭敬地道了声谢。
周大夫连连摆手,往旁边椅子上一坐,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你不必谢我,我又没能做什么,还是王妃自己求生的意志强。”
周大夫也跟着折腾了一夜,霍停云不忍,便让人送他回去。临走之前,他又唠唠叨叨地叮嘱了一大堆注意的事,不能碰水、按时吃药……
霍停云哪儿能不知道这些,哭笑不得地送走了人。周大夫走后,霍停云便喂佛生喝药。
药味闻着就苦,佛生下意识皱眉,只不过再抬头,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我自己来吧。”
说着拿过药碗,仰头一口闷下。
药味弥留在嘴巴里,一时仿佛四处乱窜,连耳朵里都充斥着苦巴巴的味道。她不由闭眼,又猛灌了一口水。
她才刚醒没多久,身体还很虚弱,喝个药的工夫便已经觉得困乏。
霍停云看着她的动作,眼神里满满的疼惜,将手中的蜜饯喂给她,扶她躺下。佛生拿下巴蹭了蹭锦被,安慰他:“其实还好。你应当也习惯了喝药吧。”
霍停云嗯了声,“自己喝药不觉得苦,可看娘子喝药却觉得这药真是苦极了。”
佛生眯着眼,“嗯?这是为何?难不成我喝得太过狰狞,看着便觉得苦?”
霍停云摇头,将被子替她掖上,“是娘子喝得太过从容。正因为我常年喝药,才更明白这些药有多苦,连我都是这么多年才习惯,可娘子竟也如此熟练,唉。”他叹气声也很轻。
佛生闭着眼,实在困乏,声音都含糊起来:“其实药虽苦,相比起来,也不是那么苦,还有很多别的事情更苦些。”
霍停云应了声,佛生再听不见别的声音。
她身子虚弱得很,这一觉又睡了五个时辰,再醒来,房间里光线昏暗,太阳的余晖洒在窗户上,映在墙。
隔了层影影绰绰的屏风,能瞧见霍停云在窗下坐着,似乎在读书。
佛生瞧着这一幕,心中不由触动,想起从前听过的那些说书人讲过的故事,文弱书生,温润如玉,忽然有了画面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