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真丝毫不在意场上其他人的小算计和小心思。
她站在欧阳戎身前,小脸蛋上浮现一丝憧憬冀望,轻喃:
「从今往后,本宫在宫中,你在朝里,咱们可以每日在皇城应天门一起下值,累了就去洛河夜游,闲了可往白马寺请香。
「从今往后,咱们可以心无旁骛,为大周社稷谋福祉,为万千百姓做实事,就和咱们在江州这些日子的默契配合一样。
「从今往后,你想吃多少梨,本宫都愿亲手为你削……良翰,好不好?」
欧阳戎直视她的眼睛,眼神犀利坚韧:
「容真,你是没帮,但你也没有阻拦,沉默就是最大的帮凶。容真,你和易千秋她们一样,做了帮凶,我若点头留下,我也是帮凶,纵然随你回京以后前途远大,我欧阳良翰也会羞愧馀生。
「容真,你说的那些,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但我现在是江州刺史,是浔阳王府幕僚,于私情于公理,我都要回去,不能纵容卫氏的真假水贼把屠刀伸向满城百姓与王府。前者,不能成为冲突中无足轻重的牺牲品,后者也不能死于这些卑鄙肮脏见不得光的阴谋。
「容真,我要回去,你既然不管他们,那也恳请你不管我一回,为我备船一艘,不管今日结果如何,我都不怪你。」
容真听着听着,渐渐低头,没去看他,但是当欧阳戎说出最后一句话,宫装少女一言不,飞伸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袖口。
欧阳戎坚定重复:「请松手,备船,备船。」
容真仰脸闭目,坚色摇头道:
「他们,本宫不管;你,本宫一定管;你们怎能一样。不管你会不会怪我,你不能走,欧阳良翰,你答应过本宫,要留下的。你刚刚说过,答应过本宫的事,一定要做到,你不能反悔,不能。」
「可你不久前也答应过我,若是浔阳城那边有情况,你会立马安排船只,让我回去,不去劝阻。这是我同意留下的两个条件之一,你也不可返回。」
「欧阳良翰,城里…没有危险的。」她深呼吸一口气,继续一字一句的说:「无辜百姓不会受到伤害,你家女眷们也是,你还记得生辰礼晚宴上,本宫送给你婶娘的那串佛珠吗,只要拿着它,没人能伤害到她们。
「另外,你还记得刚刚在南岸的时候,那个被本宫派去浔阳城的心腹女官吗?
「你放宽心,你那位小师妹,还有绣娘姑娘,不会有人伤害她们的,至于她们的那些身份,本宫会为她们担保……今日,你身边的人,若是出现了任何危险,本宫会先斩卫武,再找卫继嗣,本宫还亲自谢罪,任你处置。」
容真言语间,紧抓着欧阳戎袖口不放,小手捏的白,似是生怕松开手后他就跑了。
虽然眼下整个主石窟,全都是她的人,面前这位儒衫青年从今早走进双峰尖起,就注定走不出去了。
但容真直到此刻,还是寸步不离的,不让他脱离她的视野。
没有为什麽。
有时候,人会连万分之一的可能都无法接受,因为害怕恐惧这「万分之一」的可能生后的结果,哪怕万分之一。
欧阳戎盯着容真看了会儿,某刻,他笑了下:
「容真,你准备的很充分,可我若是强行要走呢?」
容真吸了下鼻子,垂眸凝视地板,一言不。
周围易千秋丶宋嬷嬷丶段全武等人同样不说话,或目不斜视的出神,或望向别处。
高台四周的亲信女官与将领们,同样保持沉默,森严站岗,护卫石窟内的东林大佛。
意思显而易见。
走?没门。
这时,一直沉默寡言的卫武仰头看了眼正午的耀眼日头,沙哑开口:
「欧阳刺史,时辰已经到了,其实早就到了,在您与刚刚郡主说话的时候,天南江湖反贼们差使的湖口县水贼,已经抵达修水坊,突袭了王府,李将军丶妙真女史率领的援兵遗憾晚到一步,击溃水贼,贼人或逃奔或伏诛,但浔阳王一家已不幸遇害……」
他像是照本宣科念剧本一样,念到此处,点了点头,朝周围易丶宋丶段等人道:
「好了,咱们现在派一队人过去,调查惨案,收尾定性,不过以防万一,嗯,以防万一,再等一刻钟,再派人过去吧……去尽力营救下浔阳王。」
国字脸汉子回过头,朝着欧阳戎,一脸平静的宽慰:
「若有噩耗,欧阳刺史也请节哀,郡主与诸位大人都尽力了。」
众人闻言,本以为欧阳戎会脸色愤怒,却没想到,他偏着头,目光越过他们,看向了台下不远处的。
那儿好像有一座香炉静立。
可是他们并不知道,欧阳戎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株火星即将燃尽的香上,安静看着。
众人眼神疑惑之际,外面突然赶来一个女官和一个将领,步履急匆匆的上台。
来到他们面前,前者面露难色的汇报导:
「不好了,江上的白雾大阵,出问题了,主持大阵的韦将军消失不见,疑似逃奔。」
容真回头疑问:「逃奔?」
众人纷纷皱眉,易千秋不解道:
「他大阵主持的好好的,怎麽逃奔了?犯病了吗?」
「不知道,不过,这是咱们的人在他消失的船上捡到的东西,像是一件官服的料子,还是绯红的高品官服。」
女官取出一块染血的绯红破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