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江海棠观察着老实人的表情变化,想从中看清温久盈有没有为她的蛮横霸道感到生气。
要是仔细辩驳,她的话压根没有立场。
什么叫温久盈有一半是她教出来的。
完全不是。
温久盈能长成现在这副如竹如松的模样,那完全是她从根上就长得好,同她半点干系都没有。
非要掰扯,话题就只能扯回到那二十万上面。
而温久盈早就用一个漂亮的账号还清了二十万。
江海棠也是心虚的。
她没把握。
意外的是,温久盈却没做任何辩驳,只是嗯了一声,肯定了江海棠的话。
“不会有其他人。”
温久盈没在追不追的话题上多做牵扯,她给了江海棠一个保证,告诉她:不会有其他人。
“那我呢?”江海棠想要一个确切的答复,“我也是其他人吗?”
温久盈:……
她给江海棠夹了一筷子荷兰豆,“你不是,棠棠,但我……”她顿了顿话音,“我不能追你。”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为什么呢?”江海棠很是不解。
为什么不能?
原因有很多。
温久盈的父母常年在外务工,只能算是勉强脱贫的民工一族。
当年奶奶的事,父母只出了一万块钱,就跟从他们心尖上活生生挖下血肉一般,余下的医药费全是从那二十万里出的。
温久盈却没办法说出一句指责的话。
她所在的家庭,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
一场疾病就能让他们全家都陷入债台高筑的窘境。
她爸说,“要是钱能让你奶恢复健康,我就是去卖血,也把钱给换回来,可实际的情况是,钱花出去了,她也不可能跟以前一样。”
“活下来了,还要人贴身照顾,你能带着你奶去上学吗?”
“她不仅是你奶,也是我妈,谁想没妈呢,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温石猛一辈子没哭过,那一天却掉了眼泪。
有什么办法呢,穷就是最大的病。
都说这世道人人平等,但大家都明白,有的人出生就在大多数人可望不可即的终点之外的终点。
而有的人,穷极一生也爬不到终点。
办完奶奶的丧事,温石猛给温久盈塞了二百块钱,“你是个有出息的好孩子,是爸妈没用,以后过自己的生活吧。”
再多的,他也给不了了。
他被大流的观念捆绑,全家的资源只能向着在他身边出生长大的儿子。
父母能够给予温久盈的浅薄的爱,就是给她自由。
他们不会为这个儿子问温久盈要钱,却也无法给予温久盈更多的支持。
爱是一个奇怪的东西,它永不可能平等均分给每一个人。
温久盈过去的人生除了忍耐就是忍耐,她为江海棠给她一个机会而自内心地感到愉悦,却也用了十二分的隐忍力来克制她对于江海棠的感情。
江海棠什么都有,而她什么都没有,这些年麻木又茫然地活在世上,只靠一份心气。
一旦她们的关系变质,江海棠轻松抽身离去,那么她呢,她还能恢复如初地活下去吗?
温久盈无疑不是个笨人,正因她看事情足够透彻,才无法给出正面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