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看了他一眼,随后挪开视线专注与眼前的瓜子作抗争,语气理所当然:“可以一起打天下,不可一起坐天下。荣沧的身世太苦了,而一切的苦难都是皇族给的,当皇帝的人难免不了猜忌。况且荣沧的声望太高了,难免功高盖主……”
没等他说完,就被秦云雁强硬地打断:“不会!以他们的情谊,顾长风怎么会伤害荣沧呢?顾长风死前的呢喃都是荣……”
又被打断,这次开口的是顾锦,他直直地盯着秦云雁,语气同样不容置辩:“那是因为荣沧死得早,白月光之所以不是米饭粒,就是因为死的早,要是荣沧活到顾长风中年时期,你又敢肯定史书里还是现在的评价?”
秦云雁也不退缩,固执地坚持自己的观点:“你又不是顾长风,怎么会知道他不会一直珍惜着这个志同道合,情同手足的人呢?”
“我当然不是顾长风,”顾锦看向了窗外:“可我知道人一旦坐上那个位置,享受到了权力的滋味,连千万年的美玉都会被沾染,又何况他呢?”
乌云翻涌,雷龙在云的间隙中游走,要下雨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僵到了极点,他们都固执己见。一个认为真情不变,一个认为情感会被权力腐蚀。
他们灼热又不可能退让的目光撞到一起,锦书看到秦云雁眼中的坚持和一些他看不懂的情绪,秦云雁则是看到了旁观者的无情。
一切都是由已知条件推的,这个固执的评论者根本不理解所谓真情,像是个机器一样。
秦云雁知道历史上荣沧的身世,全家都被北华朝廷杀害、自己被折磨的满身是伤。后来扶持完顾长风后更是孑然一身,没有背景,也没什么朋友,谁都保不了他。
偏偏他又手握大权,兵符在他手上,国库也在他手上。
这样一个身负血仇大恨的人,就算效忠也很难不让人怀疑另有所图。
但秦云雁就是知道顾长风不会起任何对荣沧不利的念头。如果不是荣沧,顾长风都不会有想当皇帝的念头,又怎会本末倒置呢?
最终还是顾锦拗不过秦云雁那眼神,他偏过头,换了个话题“看天气预报说一会儿有暴雨,《异界奇闻》那个项目的总体也完成了,让他们提前回家吧,省得赶上高峰期都堵路上了。”
“他们”指外面开汽水庆祝的同事们。
“好,”秦云雁也微敛去脸上晦暗不明的神情,答道“那你用我送吗?”
顾锦开门去通知其他人,留下句:“不用了,我离得挺近的。”
真是不给人机会啊。
秦云雁看着顾锦的背影苦笑。
而且,你也不是荣沧,又怎么会知道顾长风的一片痴心呢?
周六,秦云雁在图书馆的角落看到了顾锦。
男人穿着得体的休闲装坐在桌前,一摞书配着一瓶矿泉水让他在众多带着电脑手机的人群中很显眼。
算算时间也是毕业生们赶论文的时间了,也难怪图书馆座无虚席。
秦云雁抱着几本精怪相关的书,拎着平板电脑坐到了顾锦的不远处。
他们工作室有艺术细胞的人多,于是不定时地把每个人同类的画合在一起,以工作室的名义做成画集或者一些小配件出售,销量还算可观。
工作室接的那个大项目《异界奇闻》是恐怖悬疑类的电影,演员拍的时候半实景半绿幕,妖魔纯靠想象。
负责电影制作特效师们一个个都快被折磨疯了,有几个会雕塑的直接做了一堆妖魔鬼怪摆在桌上,而且还是荧光的。
晚上到工作室去能看见无数个冒着幽幽绿光的眼睛瞪着你。
那些“手办”也可以利用一下,跟《异界奇闻》剧组联动一下,做点鬼怪盲盒也不是不行。秦云雁某次晚上去公司后看到这一幕,直接评价。
“手办”的制造者也同意,深受其害的其他同事表示:“也做成荧光的,不能光我们受其害。”
当然,这些就都是特效都做完之后再商量的事了。
受可怖特效的精神污染,画的主题也从清、自然变成了不让你半夜惊醒算我输。
秦云雁为了让自己的主题和他们靠拢,又不想因为太诡异而没人买,就只好退而求其次画一些精怪。
为了找资料来图书馆这个理由很充分,所以“意外偶遇”也很正常对吧。
天不遂人愿。
他没有意识到我在。秦云雁沮丧地想。
一上午的时间,顾锦面前的一摞书已被翻完了大半,他的世界里仿佛只有那些书,永远沉浸在书的世界里,从不抬头。
他的眼眶微红,不知是因为看的时间过长眼睛干涩还是别的什么。眼神却是带着一丝疑惑与审视,还有一些意味不明的东西。
啧,我应该给他递个眼药水。秦云雁边忙边不自觉地注意着自己的心上人。
顾锦看到那摞书他差不多也看过,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艳阳高照,已是午饭时间。秦云雁的素材找得差不多了,他伸了伸自己僵硬的关节,打了个哈欠。
扭头去看顾锦,他正看着最后一本书,双目不正常地频繁眨眼、嘴唇干涩,偶尔不自觉地用舌头湿润一下。
再去看那瓶矿泉水,根本没开封,拿小票到市,市都能给你退了。
秦云雁心生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