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暖阁内安静得可怕,加上皇帝的脸色阴沉如水,李孜省和梁立勇两个忽悠皇帝成了习惯的人都有些坐立不安。
敏感的察觉此事只怕跟之前的事情有关,然而皇帝不曾开口,再多的揣测也是突然。二人除了硬着头皮等待皇帝的怒火降临之外,别无他法。
“说,是谁让你们欺君罔上的!”朱见深低沉地道。
李孜省眼珠一转,小声问道:“不知陛下如此怒火,所为何事?”
朱见深拿起案头已经被撕成两半的奏疏甩在李孜省脸上:“你自己看!”
李孜省慌忙捡起地上的奏折,慢慢看了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奏折竟然是泰安县令王恭之写上来的,不曾经过济南知府,更不曾经过山东巡抚。
“泰安未曾生任何地震,朝中议论纯属子虚乌有,望陛下明察!”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张儒和一帮臣工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这,也是皇帝朱见深震怒的原因。
知道了皇帝震怒的原因,李孜省便想利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皇帝:“陛下,此事早已盖棺定论,这泰安县令王沛简直就是大放厥词。陛下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前往泰安查证。天神早有敕令,陛下亲耳所闻,难不成陛下连天神都不相信?”
和李孜省相处这么多年,韦兴深知李孜省为人,知道如果让他继续解释下去,只怕黑的都能让他说成白的。
所以不等朱见深说话,韦兴立马呵斥:“放屁,什么狗屁天神,都是你自己弄出来的障眼法而已。”
“放肆!”朱见深抬手就是一巴掌,将韦兴打了个趔趄:“天神乃是朕亲眼所见,哪荣得了你这奴才说话。”
韦兴的自作主张没能让朱见深有共鸣之感,反而让皇帝起了厌恶之心。
要知道,朱见深最是相信鬼神之说,不然他也不会一心求道长生了。
李孜省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将头顶乌纱缓缓摘下:“陛下,臣为陛下之长生殚精竭虑,没想到,却有人对臣恶意诽谤。微臣出世已是违背先师遗命,为陛下夺天地之寿更是逆天而行。也罢,既然一片丹心,被人当成了狼子野心,恳请陛下准许臣致仕,臣愿归隐山林,为陛下祈福。”
这做派,让朱见深彻底慌了神,忙扶住李孜省:“爱卿何至于此,朕不过看到奏折一时气愤而已。都是韦兴这狗奴才搬弄是非,爱卿还是不要离开了,没了爱卿,朕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韦兴,滚过来给李大人道歉。”朱见深又道。
在皇帝渗人的目光下,韦兴不甘的双膝跪地,然后身子团成一团,一点点滚到李孜省脚下,脑袋砰的砸在硬邦邦的青石地板上,每砸一下,口中便说出一声:“韦兴该死,请李大人见谅!”
十几声道歉过后,韦兴的额头已经磕得青肿,李孜省这才面色稍缓:“也罢!微臣乃是劳碌之命,不忍见陛下失去长生之道。天谴便天谴吧!只要陛下好,我大明江山好,臣万死不辞!”
解决了李孜省要离开的问题,朱见深心中的结却还没解开,在不好再逼迫李孜省的情况下,他将目光投向了钦天监监正梁立勇。
泰安是不是真的地震对朱见深来说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泰安地震,是不是真的是天降怒火;如果泰山没有地震,这背后推着那么多朝臣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后者很是机灵,马上回话:“陛下明鉴,微臣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虚言,陛下若是不信,泰安信使尤在京城,陛下大可差人将其擒来。孰是孰非,一问便知!”
“拿人!”朱见深淡淡道。
韦兴马上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朝外面冲去,等殿外侍卫从梁立勇口中得知那信差所在位置之后,他便兴冲冲的跟着侍卫出了宫。
北平城在东厂番子的控制之下,他不相信如果真的有信差到了京城自己会不知道。
所以,当梁立勇主动说出信差所在位置的时候,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拆穿那所谓信差的身份,然后引动皇帝的怒火,再次掀起换储的血雨腥风。
李孜省老神在在的双目微阖,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梁立勇圆乎乎的胖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可他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却很明显的告诉皇帝,他心里有鬼。
这鬼并不是说信差谢仑有问题,而是梁立勇生怕露出破绽。
一想到那位小爷二话不说将自己家人全部控制,还当着自己的面将自己那二十五岁的儿子手指生生折断的狰狞模样,他就忍不住打寒颤。
“春暖花开,梁爱卿似乎还有点冷呐!”朱见深貌似关心实为试探的问话,又让身材五段却壮实的梁立勇打了个哆嗦。
李孜省忽然睁开双目,目中汉光射了梁立勇一个激灵。
后者眼珠一转,小声道:“那个,微臣偶感风寒…偶感风寒,身体有些不适。”
朱见深轻轻嗯了一声:“哦,身体不适啊!再坚持一阵,待那信差来了,朕问明白之后,该找大夫找大夫,不该找大夫就不找,总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