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苦寒,已经到了冬日,冰冷的铁甲贴在身上显得格外阴冷,再加上寒风不停从缝隙中灌入,一个个值守的士兵都打着哆嗦。
张儒特意在身上加了几件棉衣,这才稍显臃肿的出现在辽东卫大军的大营之中。
对于突然出现的监军大人,士兵们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现在的敬畏有加,经历了一个十分艰难的过程。
那是三百个士兵面对监军大人麾下二十个侍卫被打得落花流水之后,十五个军官对阵监军个个带伤才换来的。
似乎总兵大人对这位监军并不排斥,监军大人不仅可以在军营内如入无人之境,甚至某些机密之地,也对他一人开放。这在辽东军中,那是史无前例的。
加上高级军官们几次三番的敲打,士兵们现在对张儒算是真的服气了。
他是除了总兵大人之外,第一个会在寒冷的冬日裹着棉衣陪他们这些普通士兵站岗值守的,他是唯一一个会笑呵呵的吃着粳米饭不皱一下眉头的。
“监军大人好!”
“监军大人好!”
“张大人好!”
踏着齐膝的积雪,张儒朝经过的一个个士兵微笑点头。半个月时间,已经足以让这些士兵熟悉他,但是要让辽东卫的士兵全部都对他惟命是从,没得一年半载,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士兵是最不切实际的一群人,他们可能会因为你的几句热血沸腾的话而奋不顾身;同时士兵也是最注重实际的一群人,等那股热血劲头一过去,你要是给不了他们好处,这些丘八绝对就能背后给你来一刀子。
“老张,你他娘的又跑过来干啥,老子正愁没人陪着喝酒,你来了正好。”在大冬天还敞着怀的虬髯汉子哈哈大笑着从营房内走出来。
这人长得真心难看,一头乱蓬蓬的头随意的披散在肩上,有许多头都结到一块去了,也不知道他有多久没有洗过头。络腮胡子基本上长满了两边的脸颊,要不是他笑起来露出一嘴黄牙,粗略看去,还真难找到他的嘴在哪里。一双小眼睛时刻都是精光四射,好像要把身边能算计的人都算计一遍才罢休。
辽东军中吃过他苦头的士兵把总不在少数,他虽然只是一个把总,有时候甚至连千总都要对他绕道而行。
不是因为他的后台有多大,而是因为这个人是个十足的小人,实在太难缠了。
短短的时间内,张儒对他有一定的了解,也知道这叫铁牛的汉子虽然看上去粗鲁,可是实际上心细如。
听太多士兵说过要离铁牛远一点,可铁牛这没大没小的家伙似乎天不怕地不怕,明知道他是监军,还是腆着脸皮往张儒身边凑。
别人叫张儒不是叫张将军就是叫张大人,偏偏这铁牛不信邪,看到张儒就是叫老张。本来姜伟还有些不高兴,打算让锦衣卫的人教训教训他,可是张儒制止了。又听说铁牛是连缑谦都能叫老缑的人,他连暗地里下黑手的想法都打消了。
张儒故意板着脸道:“铁牛,你小子也太不像话了,这里可是军营,咋咋呼呼要喝酒是怎么回事。”
铁牛嘿嘿一笑:“老张,别装了,老子在这辽东卫呆了二十多年了,到现在都是个把总,连总兵都比老子后来。这军法谁都能管,就是管不到俺铁牛身上。”
张儒眼睛一眯:“铁牛,本官记得上次已经提醒过你,不要在本官面前自称老子。”
热脸贴了张儒的冷屁股,铁牛感觉面上无光,梗着脖子道:“老子自称老子已经习惯了,你要是不习惯大可以走人,咱辽东卫可没人求着你留下。”
“这话是代表你自己说的,还是代表你们总兵?”张儒冷冷道。
他是彻底冷起来了,自己从小就没有父母,如果有人在自己面前自称老子,他是绝对受不了的。因为那样的话,他就会想起前世那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亲,和从来都没见过面的母亲来。
前世他是一个农村孩子,母亲早逝,父亲为了供他上大学是从村头跪到村尾才为他凑齐学费。可是大学临近毕业,他却莫名其妙来了明朝。
如今回也回不去了,但是他会近自己最大的努力,保住自己前世亲人的尊严。
铁牛依旧保持吊儿郎当的模样:“小子,别以为自己脑袋上的官帽够大就可以胡作非为,老子给你面子是因为你的官帽,老子想不给你面子,你信不信在这辽东卫你根本混不下去?”
张儒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铁牛兄弟说的是,你们这辽东卫里面都是彪悍之辈,甚至不乏铁牛兄弟这种战功彪炳之辈。要将张某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破孩子赶出辽东卫,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就是不知道,总兵大人听到这话之后,作何感想?你辽东卫敢将钦差大臣,九边监军赶出军营,是想造反呢?还是想造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