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温在位六年,诛尽李唐皇族后裔,完成了前世恭怀歃血立下的生死诅咒。而后为次子圭所杀,皇子间为夺皇位明争暗斗,梁王朝陷入内乱。
早年因凤翔之战李克用与朱温结下不共戴天之仇,从此与朱温势不两立。朱温篡唐后,当年几乎灭唐的李克用反倒沿用大唐天佑年号,李克用死后,其子李存勖承父亲遗志,趁大梁内乱举兵灭梁,自立为帝,恢复李唐国号,史称后唐。
后唐虽沿用大唐国号,却没能延长大唐太久的命数,几年后再度灭亡。
此后,后晋、后汉、后周三个朝代相继崛起于北方,南方亦有前署、后蜀、吴、南唐、吴越、闽、楚、南汉、荆南、北汉十国并存。
短短五十年间,北方先后有五个朝代更迭,南方十国林立相互兼并,这五十年史官称之为五代十国。
九州大6陷入空前支离破碎、群雄逐鹿的乱世风云,当年那个繁荣一统的大唐盛世已如过眼云烟,彻底消失于历史的洪流之中。
……
清冷月光似暗夜流霜,给空旷的凤翔城披上一层银色的光辉。我裹着狐裘漫无目地走在街上,风冷的彻骨,我搓搓手,对着掌心哈了一口气。白色雾气升腾,迷离了双眼,我停下脚步,前方客栈的旗子也在冷风中不停瑟瑟抖。
“风——月——楼?”我一字一句念出声,总觉得这个店名似曾相识。
大概是名字取得太像**了吧,我心想,紧了紧身上裘衣,管不了太多,找地方取暖要紧,便径直走了进去。
客栈里只燃了一豆烛光,烛下两个中年旅人对弈正酣,嘴里振振有词,我不知所云,也就将其自行忽略。
柜台不见掌柜身影,环视四周也不见有旁人,只有通往后院的门是洞开,冷风穿门而过,我走过去正欲掩上门,身后啪的一声落子,回头时执黑棋的旅人面露喜色:“这盘棋你已无路可走,胜负已定。”
执白棋地死死盯着棋局,不甘心地叹一口气:“哎,又输了!都怪兄台在对弈时与我议政,害我分了心神。”说罢将白棋丢进棋篓子里:“不过话说回来,自大唐亡国后,原本以为能过上太平日子,没想到过了二十多年还在到处打仗,这乱世何时才是个头啊!”
“乱世风云,朝代更迭,争如一场镜花水月,最后受苦的不还是咱们老百姓?”
“兄台所言极是。”
两人一面说一面收拾棋具,吹了灯上楼去。
客栈里一片漆黑,反倒是屋外被月色映得亮堂几分,我循着月色踏进后院。庭院里种了许多植物,但在寒冬时节大多已经凋敝,光秃秃的枝桠上还残留着未化的积雪。许是庭院四周高墙的缘故,已不再觉得太过寒冷。院里静谧无声,连只虫鸣都没有,显得踩上干枯树叶时的声响尤为清晰。远远地,有红梅残香飘来,让人心情为之一振,我紧走几步,情不自禁愣在原地。
角落里一株红梅旁立着一个颀长身影,正双手把玩红梅花枝,花枝轻颤,红梅簌簌飘落枝头。乌黑墨,玄色锦袍,月光照到他手指的每一寸肌肤,无可挑剔的修长莹白。
他闻声回过头,看着我,眼底似藏有隐约笑意。月光打在他的脸庞上,薄凉的唇,高挺的鼻梁,细长的眉,近乎不真实的好看模样,无论我看多少年都看不够的模样。
我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张开双臂扑进他怀中,狠狠抱住他。
这个怀抱,我曾依偎过无数次,每次却只能想象他的温暖,而此时此刻,他的体温沁透衣襟,缓缓融入我的肌肤、血液。他的怀抱比我想象的还要温暖舒适。
撞入他怀抱的刹那,心里终于明白这风月楼,这对弈的旅人,这虫歇花谢的庭院,这里的一切为什么都似曾相识。
这是我和墨白初遇时的情景,一切都似乎一模一样,又似乎不太一样。
我依然清晰记得,当年的此时此刻,他熟悉的好听的声音从头顶贯下来:“小姑娘,初次见面就投怀送抱,是不是不太好?”
“我终于等到你了,等了你这么多年,你终于来赴约了。”我这样说着,更加用力往他怀里钻,想与他贴近些,再近些,近到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再次把我们分开。
“听姑娘说这话,倒像是与在下认识许多年似得。”他含笑打量我。
他不认识我了么?我望着这张熟悉的面孔,他看着我,却像看着一个陌生人。我愣了愣,大片大片泪水**裙襦。
他的表情随即严肃起来:“姑娘为何哭了?”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想要揩去眼角的泪水,手指却徒然穿过我的脸,我的双臂间也忽然一空,抱着他的双手亦徒然穿过他的身体。
我浑身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难道只是个幻象么?他像一缕空气般停在红梅枝前,风吹过,花瓣零落,有几瓣红梅穿过他的身体飘到地上。
月光下,他的身体突然一点点变得透明,渐渐与月光融为一体,我惊慌失措地扑过去打捞他的幻影,却只扑了个空。
“墨白!”我尖叫:“湛儿!”他只静静观望着我,渐渐在月色中消失。
我腾地从床上坐起,眼角还留有未干的泪迹,双手还保持着在梦里的姿势。
良久,缓过神来,舒了一口气。
又是梦。一模一样的梦,和墨白初遇时的情景,我已反反复复梦了二十四年。一次又一次,我在梦里重新遇见他,却无法触摸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