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将沉默的力量放大。李亨被看的心里臊得慌,没有再说话,低头吃自己的饭,只是这饭菜味道如何毫无感觉。
边上伺候的小太监眼神里全是怒火,只等李亨一个眼神就会扑上去撕咬。
贾琏身边的桂香则是在瑟瑟抖,眼前这个三皇子,她是见过的。二爷太猛了!一举一动都能人心跳加,两腿夹紧,哎,回去又要擦拭身子了。
放下筷子的贾琏喝了一杯温茶,杯子搁下后才淡淡道:“你我之间保持一定距离为善。”
“昨天说的事情,我回去没想明白。”李亨心里不爽,闷声闷气的说话。
贾琏嗤的一声冷笑,激的李亨额头青筋乱跳的时候,不紧不慢的开口:“自幼生长在深宫之内,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要弄明白才是怪事了。”
“哼,说的好像你什么都懂一样。”李亨确实不服气,两人年龄相当,怎么肯服输?
“我当然不是什么都懂,只是银子的事情我还真就略知一二。”贾琏的语气毫无波动。
“愿闻其详!”李亨小小的耍一下心机,飞快的接过话。
贾琏又笑了,眼神仿佛看穿了一下,等到李亨气的捏紧拳头时才开口:“前明中后期一条鞭法,确立了白银为主要货币的地位。地方收税的散碎银子,需要重铸为金花银,这个过程中产生的火耗年年都有,而且不透明,地方官吏说多少就是多少。当然,这是小问题!”
李亨听的是一脸的茫然,不懂,完全不懂,火耗是啥?为何不透明是小问题。
我知道你听不懂,但我也知道,你会全部记下来,至少你身边的内侍会记下来。
想到这里,贾琏撇了李亨身侧后的内侍,这位看似垂手而立,实则耳朵竖起来了。
“只提出问题是不行的,还要找到问题的根源并提出解决方案。问题的根源是什么?回到最初白银作为全国流通官方认可的货币,真正掌握白银的不是朝廷,而是地方上的士绅,其中以南方士绅为主。前明的朝廷没钱,拿这些地方士绅没什么办法。本朝之初一定程度上解决了这个问题,但只是治标,要治本就得从根子上解决问题,那就是铸币权。”
看着额头上已经开始流汗的内侍,再看看双目呆滞,瞳孔散开的李亨,贾琏悠悠的叹息一声道:“真是太为难你了。”说着伸手从袖口里拿出一本小册子丢给他:“这是我连夜写的,你拿回去慢慢读吧,读不懂不要紧,可以去问问你认为懂的人。”
货币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怎么定义都不过分,古代中国对于货币的重要性没有给予足够重视的根源很多,主要在于收税的时候以实物居多,以及自上而下对金融的不重视。
这個小册子是贾琏深思熟虑的结果,别的行业贾琏肯定是不行的,现代社会很多理论和认知放在古代就是削足适履,想让别人接受就更是在作死。唯独金融不一样,即便贾琏也只是懂一些皮毛,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这点皮毛也是高低提炼的结果。
从这个角度入手,进入皇帝的视野,并且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这就是贾琏的谋划。贾府最大的问题就是命运没有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四王八公这个权贵集团,注定是要被瓦解分化,从小说的结果看,皇家还是留了余地的。这种留余地不是仁慈,而是怕兔死狐悲。
所以对于皇帝千万不要抱有任何幻想!为了那个宝座,连至亲的人都能杀的血流成河的历史写在史书上,你一个外人竟敢心存幻想?伴君如伴虎,老虎要吃人的。
贾琏的目的很明确,找一个需要很长时间都能挥作用的重要领域,并且在这个领域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对比历史上的人物,和珅就是一个比较合适效仿的对象。当然,效仿和珅的理财能力就行了,揽权揽财无度则不可取。
我有用,还有适度的把柄在皇帝手里,即便被清算也不会一命呜呼。
嗯,就这样了,安安稳稳的一辈子荣华富贵就好。什么,你说后代?儿孙自有儿孙福!
贾琏也不清楚这样的谋划会不会起作用,只是觉得可以尝试一下。因为并不冒险!
次日,乾清宫,勤政的承辉帝批了一个时辰的奏折才起身活动一番,突然一拍脑门:“忙晕头了,来人,召忠顺王和张侍郎。”
大周朝太祖皇帝对朝会制度进行了改革,每月初一和最后一日大朝会,每十日一次小朝会,三品以上官员于文华殿座谈,就最近国内大事进行汇报总结。
太上皇时期,小朝会进行了调整,内阁大臣,六部九卿才有列席资格。
承辉帝登基后,多了一个习惯,经常于乾清宫召见亲信大臣。
身材肥胖的忠顺王气喘吁吁的先到一步,拱手的同时四十五度鞠躬,这是日常面君的理解,跪拜只有在大朝会开始时才用的大礼。
张廷恩不疾不徐的步伐随后也出现了,见礼后笑道:“陛下急招,可有急事?”
言下之意,我那事情一堆呢,得赶回去处理。
承辉帝倒是没在意他话里的意思,怎么说呢,喜欢信任你的时候,可以放纵伱的随意,猜忌你的时候,这些随意就是罪名。任何人任何事,一旦进入到“论心”的阶段,在皇帝眼里基本就是没一个地方是好的。说到论心,古代最经典的案例是“莫须有”,最近的经典案例是“抛开始事实不谈”。
“嗯,先看看这个再说。”承辉帝丢给张廷恩一本小册子,这让忠顺王的眼神里闪过一道嫉妒,明明是我先的。
张廷恩也不废话,接过小册子之后翻开就看,忠顺王赶紧站在侧后跟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