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谢迟又开始得意了,“他们管风蕴草叫‘瘟神’,可在我眼里,它却是我的‘救星’。若我被人追赶,只需往风蕴草所在处一藏,然后控制它们指出一个错误的方向,便能轻而易举地摆脱追兵……”
见喻见寒含笑看着他,谢迟霎时机敏起来,他警惕地瞪着那人道:“等等,你可答应过我的,若是我能取得,就归我所有。”
“堂堂九州剑尊,可不能反悔啊。”
喻见寒却是真正地笑了起来,他肯定道:“自然,都归前辈你。”
无论是苍澜花还是风蕴草,只要你想要,我皆数奉上。
第6章东妄(六)
收到喻见寒的保证后,谢迟又高兴起来,他指尖轻动,随意操控着星点变换,笑道:“当然,我也不会独占全部的,这样吧,风蕴草卖的钱我们五五分。”
他挑眉自夸道:“怎么样,够意思吧!”
喻见寒却是将目光从他的脸上挪至天际,他心情颇好,微微颔道:“好,都依前辈的。”
等到汇集起部分星点到面前,谢迟又开始犯愁了。
这要怎么装啊……
总不能拿衣服兜着去吧。
正想着,一只精巧的木匣子便被递到了他的跟前,谢迟顺着那只修长的手看去,却见喻见寒似乎洞悉了一切,正微笑地举着匣子看他。
该不会喻剑尊修的不是剑,是读心术吧……
谢迟腹诽着,却不得不暗自夸赞一句,那人每次的援手都恰到好处,既不唐突,又极其熨帖。
纵观三界,哪个剑修会如喻见寒这般软脾气好心肠?这般的脾性,怕是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如此一想,谢迟又开始恨铁不成钢了,他磨磨牙,暗下决心——他的近期目标算是有了,一定要让剑尊大人长点记性,别稀里糊涂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他匆匆接过木匣,将风蕴草囫囵往里一塞,却始终憋不出一个“感谢”,只得扬起下巴假装高傲道:“既然你又出了个匣子,那再分你一份吧,我四你六。”
“好。”喻见寒点头同意。
见他又这般轻飘飘地附和,从不反驳,谢迟更生气了,他越觉得自己的计划必须尽快提上日程了。
他抱着匣子,迈着重重的步伐往山下走去,同时更加坚定了——他非得把这个受气软包子,打造成最难啃的绝世硬茬不可!
喻见寒看着红衣的身影远去,他回头,欣赏着漫天流萤般的风蕴草。
如梦如幻,就像是九重天的万千星子,向着旷野倾泻而来。
喻见寒被蛊惑一般伸出了手,那双手不似寻常剑修粗糙生茧,倒像是哪家墨客公子执的手,修长文雅,骨节分明。
一点气息在指尖漾开,带动着风蕴草飘来。
原本对他避若蛇蝎的星点,竟是极其乖顺地汇聚而来,逐渐凝成了线条,线条又勾勒出了立体的模样——
一只栩栩如生的灵蝶便这般落在了他的掌心。
触须轻颤,蝶翼随着呼吸的节奏翻飞,竟是丝毫看不出这是银光凝聚的死物。
他的笑意深了些,格外温和,手中却分外利落无情,霎时一把捏碎了翻飞的灵蝶,看着灵光从指缝中四散溢出,就像是骤然吹开的蒲公英,飘飘悠悠地汇入星河深处。
美好的东西,真是很脆弱。
剑尊微微感叹。
“你还在等什么呢?太阳都要落山了!”身后传来招呼的声音,喻见寒轻勾唇。
“来了。”他轻声道,语调极其温和,就像是情人间的呢喃,却不禁让人感到一丝寒意蔓上脊背。
马上,就来了。
……
谢迟抱着满满当当的匣子走在下山的路上,他心情颇好,笑意挂在眉梢眼角,却丝毫不曾察觉——
在他们离去后,鸣梁山上的花雨终于停歇,漫天的星子再度沉眠在花叶之下,一切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静谧。但又有些不一样了。
苍穹万里无云,但在极艳的繁花之下,却无端落下了一片阴影。
像是打翻砚台后晕开的淡墨,它大片地潜伏渗透过来,在攻占了所有领地后,探出丝丝缕缕的黑气,亲昵地缠绕着,蔓延上了花茎。
红与黑相互交错,像是伴侣间的耳语厮磨,可下一刻,亲密的人便捅出无情的利刃。
黑气径直勒紧了茎叶,像是一只无情的铁臂,毫不留情地扼杀了它全部的生机。
只一瞬,绚烂的繁花失去了色彩,娇艳的美人霎时变得枯萎干皱。
鸣梁山巅如烈焰般灼目的苍澜花海,顷刻间褪成泛黄的枯枝,在山风撕扯中化为尘埃——怒绽百年的苍澜,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
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阴影餍足地悄然离去,正如它来时一样,无知无觉、无影无踪,徒留身后再无生机的一片狼藉。
这般的大动静,除了不晓世事的谢迟外,隔日就传遍了修真界的大街小巷。只见茶馆客栈里,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低声八卦着。
“你可知道……鸣梁山上的苍澜花,一夜之间尽数枯萎。”青袍道修用食指点了点桌面,认真地与身旁人互通讯息。
那人却愕然睁大眼睛:“鸣梁山?那不是喻剑尊的地方吗!那位可最厌恶别人踏足他的地界了,自从两百多年前,他划定鸣梁为界后,谁都不敢轻易去窥探……你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