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见寒。”谢迟第一次露出这样脆弱无措的模样,他红着眼眶,微微低头,一遍遍看着自己的双手,“我要怎么办……”
他的目光带着绝望的急切,就像是,想从上面找到什么解决的方法一般。
终于,一滴温热的水珠砸到了他的手心,就像是重达千斤的重锤,一瞬击溃了他所有的防线。
他突然沉默着抱住了面前那人,只觉心脏像是被撕裂了一个大洞,伤口正潺潺地留着鲜血。那血流不尽了,便涌上了眼眶,缓缓徐徐凝成了泪。
谢迟将头抵在那人的肩上,看不清神色,话语里满是痛苦绝望,“我要怎样才能救你啊?”
他像是在问别人,更像是在质问自己,颤声重复了一遍:“我到底要怎样才能救你……”
被搂住的喻见寒低头看他,只见他长睫微垂,掩去了眼底的所有情绪,轻声喟叹道:“阿谢,你已经救了我。”
只是你忘记了,在曾经的岁月里,你已经救了我无数次。而如今,是我来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你已经知道了一切该知道的,至于剩下的那些——不该存在的东西,就该和不该存在的人一起,被彻底地埋葬。
第39章旧时语(十)
谢迟走后,姚孟澜怔愣在原地站了很久,突然,她的手指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
就像瞬间被惊回了神,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从袖中掏出了传讯石。
“谢迟已经知道了徽州的事,但是……”姚孟澜勾起一抹笑,但含泪的眼里却满是悲戚,“但是我找到了他的弱点——喻见寒将取代林郁的作用,我们只需利用好这枚棋子,一样能让谢迟自愿重归东妄海。”
话音落下,注视着散微芒的传讯石,女人沉默许久,终于哑声开口了:“听说秉言从南明州回来了,作为交换,让我见一见他吧。”
让我再见一见,那个孩子。
*
这则消息像迷雾一般悄然四散,给看似繁华喧闹的世间笼上一层阴翳。而寻常人却毫无察觉,一如既往地为茶米油盐犯着愁,只有高坐至尊位的各宗大能,面色霎时沉了下来,一手捏碎了手中之石。
尘屑从他们的指缝间落下,化为灰瀑,就像是将谁挫骨扬灰了一般。
林斯玄宗主也接了传讯石,他垂眸看不清神色。沉默片刻,他敛袖背手,转身入了内殿。
“将此讯递给清越。”他看起来似乎并不忧虑,只淡声吩咐道,“让他趁机而动,战决,以免夜长梦多。”
于是,次日晨光微熹时,谢迟同喻见寒刚一下楼,便在大堂见到了那个他不愿看见的身影。
林郁,或者说临清越。
在见到那人的第一时间,谢迟脚步微顿,却又下意识地挡在了喻见寒的面前,眼中全然是冰冷的警惕。
临清越对他的这种表现不以为奇,甚至还对姚孟澜的信息肯定了几分,心中更有了十足的把握。他脸上挂着虚伪的假笑,缓步地走了过来,熟稔道:“谢迟,看起来我们得再聊聊了”
聊聊……
谢迟的眸光微沉,却也听得出他话中未明言的威胁。他看着那人径直往早已备好的雅间走去,迟疑片刻,也只能咬牙跟上。
红檀木门隔绝了一切外界动静,还不等谢迟喻见寒站定,林郁便施施然地开口了:“我本不想你知道这些的,不过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之前曾说,你还有能在外逗留的时日。但如今情况变了,要求自然也该调整——今日我前来,就是知会你一声,九宗将定于后日在东妄初步封海,希望到那时候,你已经回去了。”
为恶者在撕裂伪装后,非但无愧,反而更加猖狂高傲起来。
谢迟嘲讽地勾起嘴角,目光冰冷:“你觉得我还会答应你吗?”
这般的威胁,并不能对林郁造成丝毫的动摇,他好脾气地笑了笑:“谢迟,你会同意的。”
于是,谢迟皱着眉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掏出了一把匕,上面雕刻着复杂的浮纹,柄端还嵌着蓝晶。
他心里涌上了一种不安,但却始终猜不透那人想要做什么……
直到——锃亮的刀刃出鞘,林郁嘴边勾着笑,他将左手径直按上了匕,用力握紧,慢慢抹开。霎时,殷红的鲜血顺着刀刃淅沥淌下,在地上溅开血花。
谢迟愕然地看着那人,他猛地一把将那人的手腕捉住,不让他继续动作。
“你疯了!”
“谢迟。”林郁的脸色霎时苍白如纸,但他却不慌不忙,反而胜券在握般笃定道,“原本的同命蛊只是性命相连,而如今这个,同命同伤……”
他语气中带着奇异的兴奋,就像是残忍的猎手正将猎物玩弄于掌心之中:“这把匕上抹了火毒,它只是一份见面礼,我们还有的是惊喜……虽然我们不能对你做什么,可你始终要牢记,喻见寒的命,捏在我们手里。”
“临清越,你不要太过分。”身后的喻见寒也沉下脸色,他微微将手背在身后,语气分外不留情面,“你们真以为,区区的同命蛊一定能牵制住我?”
林郁终于舍得将目光投向了他的“师尊”。
他的左手还在淌着血,匕上的火毒燎着伤口,灼烧的疼痛从掌心一路传到心头,疼得他脊背上的冷汗早已湿透了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