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谢,你不怕我也是他们用来骗你的一枚棋子吗?就像林郁、温秉言那样,故意骗得你的信任,最后将你亲手推入深渊。”
谢迟抬眸看他,他的眼睛就像是碧水洗涤过的晴空,干净透彻,带着全然的信任,与孤注一掷的决绝。
喻剑尊与那双眼睛对视着,就像能一直望进那人的心里,他终于得到了那个最后的,他最渴望的誓约——
“我相信你不会骗我。”谢迟注视着他,笑了起来,“而且如果真的是你,我也认了。”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所被给予的一切,更相信自己的心。
近乎直白的语言,让喻见寒重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就像是沉寂千年的冰泉,在某一瞬间传来了轻微的冰块破裂声。他用右手微点着谢迟的下巴,在那人略微怔愣不解的目光下,轻吻了他的眉间。
像是烙上了自己的标记,虚伪终是在此刻以“真实”之名立誓。他认真道:“我绝不背叛。”
我不会背叛你,更不会让别人背叛你。
第4o章恶鬼生(一)
青义殿内终于迎来了稀客。姚孟澜在收到回信的第一时间,便急匆匆地梳妆打扮起来。
她换上了崭的衣袍,不同寻常地往自己脸上铺了层粉黛。直到那人踏进了殿中时,她放下手中的东西,惊喜地迎了上去。
“他们说,你去找了喻见寒。”姚孟澜的眼睛有些红肿,她脸上泛起了一种慈爱的笑,轻声细语地嘱咐着面前的人,“秉言,你也看到了,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把握之下,我们是没办法逃脱的……”
“姚长老,你让我来青义殿,不会只想说这个吧。”蓝袍的剑修却根本没有看她,他的目光落在了敞开殿门外的辽阔苍穹之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回忆模样。
“秉言,昨日谢迟来找我了。”
听到这个名字,温秉言的眼中终于起了波澜,他重复道:“他来了?”
姚孟澜的眼中又蓄起了泪,她的声音略微颤:“他知道了一切,知道了所有的事。”假装没有看见那人一瞬握紧的手,她勾起一抹勉强的笑,继续道,“可是,他却答应了重回东妄海。”
“你同他说了什么?”温秉言终于舍得将目光施舍给她了。
“我告诉他,如果想让喻见寒活下去,只有他重回东妄海。”
温秉言突然笑了起来,他目露嘲讽:“我与喻见寒说了同样的话——他与谢迟必有一人要入东妄。”
“而他说,他定会救下谢迟。”蓝袍剑修注视着面前的女人,自嘲道:“虽然这本是我该去做的事,该赎的罪。”
姚孟澜听得出他的意思——当年,温秉言强闯潜魔窟,导致林郁蛊身亡,而她换蛊之事被揭开,林斯玄震怒。
为了泄愤,他不仅召回了温秉言的魂魄,还将所有事情揭露出来,甚至用折磨她,作为掣肘温秉言的方法。
这些年来,她与秉言互相牵制,更互相折磨,成为了对方的枷锁与刑具。她知道,秉言一直都想再入东妄,救谢迟这件事已成了他的心魔。
姚孟澜明白,只要秉言轻举妄动,林斯玄便会以自己作为要挟……这般想来,他恨自己,也是情有可原。
那人似乎不愿在此处多停留片刻,两人沉默片刻,他便转身准备离去。
在他即将踏出殿门的瞬间,身后传来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轻问。
“秉言……”姚孟澜叫住了他,她眸中的泪几欲落下,却依旧强勾着嘴角,试探地问出了最在意的那个问题,“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恨我?”
被问的那人却头也没回,他只道:“姚长老,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
作为承昀宗的长老,她确实是很好的前辈,但也仅此而已。
温秉言头也不回地走了,偌大的青义殿又沉寂下来,空空荡荡地,冷清到让人骨子里都透着寒意。
许久,寂静的大殿里终于传来了一声绝望又无奈的苦笑。
“你却还没看明白,无论如何,谢迟都绝不可能允许喻见寒替他入东妄的。”姚孟澜垂眸,她看着手中那把曾用来威胁谢迟的匕,突然笑了起来。
“现在,想要谢迟破局的话,就只有唯一的一条路可以走。只有喻见寒主动赴死,用自己的命替谢迟斩下所有的枷锁,才能将他从囚笼中彻底放出。”
“秉言你说……”她慢慢地拉开了锃亮的匕,刀刃上倒映出一双含泪的眸子。
“我能斩断你身上的束缚吗?”
*
谢迟重归东妄的消息,在他乘上承昀宗安排好的车马后不胫而走,所有人似乎都隐隐松了一口气。
除了刚出青义殿的温秉言。
初闻此讯时,南明州的剑修一把拽住了知情的送信弟子的衣领,骨节微微泛白,他难以置信地颤声问道:“你说什么?”
“去东妄的人,是谢迟?”他几乎感觉浑身血液都冷了下来,心脏甚至停滞一瞬。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温秉言踉跄退了两步,他双目泛起血丝,咬牙厉声道:“喻见寒!”
而那位他所恨不得生啖血肉的人,却在向福聚楼结清了账后,只身踏上了离开徽州的道路。
喻见寒本想随谢迟一起回去,但在临别之时,红衣青年将那只小面虎拢在袖中,回向他挥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