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全程沉默寡言的南明州剑修终于开口了,他缓缓起身,启唇说了第二句话,语气虽然轻缓,但其中的意思却分外决绝。
“月易道友所言非虚,喻见寒的确另有打算。”他攥紧了手中的长剑,想要汲取一丝力量。
对不起,谢迟。我知道喻见寒想救你,可我不能放任他如此行事。
温秉言微微闭眼,在心里默默道了歉,他终于作出了最后的决定——那个将会背叛谢迟,让喻见寒一切计划落空的决定。
“所谓的水牢、傀儡术,都是障眼法……我们的所见所闻,都是他想让我们看到的。喻见寒的目的是心魔渊,所以,我们绝不能让他入东妄。”
木虚一下抓住了重点,他大步上前,一把按住温秉言的手臂,连声迭问:“你都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计划,就连南箬之事,我也是才从月道友口中得知的。但我清楚,他绝对不可能这样束手就擒。”温秉言注视着老者的眼睛,认真道,“掌门,你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不是吗?”
“喻见寒究竟想要做什么!”就连温秉言都这样说,彻底让木虚慌乱起来,他一把松开钳制温秉言的手,颓然后退了几步。
“若你们说的都是真的——明日,云行车马便要启程。”木虚步履凌乱,不顾掌门仪态地往外踉跄疾走,额上甚至急出了冷汗:“不能再耽搁了,我得去禀报宗主!无论喻见寒想干什么,他都不能留!”
话音刚落,他猛然推开沉重的殿门,却在下一刻瞳孔微缩,几乎像是被人薅住脖颈,一把提起的待宰公鸡,“咯咯”地哽咽着,就连牙齿都骇得颤。
只见雨后的苍穹如洗镜般明澈,蓝海夜色中孤月低悬,像是一盏夜里亮着的冷灯。银玉盘的辉光轻柔地落下,给万千宫殿笼上了一层摇曳的光纱。
皎洁月色落在门外人身上,又在他的足下臣服膜拜,就像是为落入凡尘的神祇点缀的神迹。只见那人一袭勾金白衫,右手散漫地搭在简朴的剑柄之上,指尖随意摩挲着其上纹路,眼中是温和的笑意,恰似仙君踏月而来。
“喻、喻……”喻见寒!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来多久了!
本该被囚水牢、生死不知的那人,竟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殿外……他就像是极有耐心的猎手,早已等候多时,只安静地看着慌不择路的猎物,一头撞入自己的陷阱。
相较于几乎骇破胆的老掌门,来人却极其谦和有礼。
喻剑尊体贴地帮着老者扶稳殿门,他眸中笑意轻浅,语气诚恳地建议道:“掌门何必去问别人呢?有什么想知道的,径直问我便是。”
“我自然会……”在老掌门不住地瑟缩后退的同时,喻见寒缓步迈进了殿中。他抬眸,扫了一眼殿中如临大敌的“老熟人”们,又笑了起来,字句清晰道,“为诸位一一解答。”
月易是除木虚掌门外,最为慌乱的人。他的脸霎时褪尽了血色,狼狈地想将手中的东西往身后藏,却不料越乱越错。
哐啷——
清脆的玉简坠地声,在空荡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喻见寒循声望去,只见地上散落了几块音简。他露出了一种了然的神情,勾起了笑,缓步踱近,每一步就像是精准地踩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月道友,这便是你替我留的‘罪证’?”喻见寒状似不解地询问,“你就是想用它来要挟我,让我俯帖耳,唯命是从?”
“喻剑尊,我哪儿敢呢!”月易汗毛倒立,他连忙将音简踢得老远,以示清白。
喻见寒没理他的示好,径直看向了沉默的温秉言,笑道:“温道友怎么不说话了……方才不是还说得挺多吗?”
闻言,温秉言抬眸直视那人,他的眼神倔强锋利,像是极其锐利的刀锋。一人压抑着恨,另一人却眉眼含笑,四周死寂,几乎连空气都凝滞了,烛火摇曳瑟缩,似乎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
变故生在瞬息间。
只见寒芒如疾电般掠过,霎时四周烛火被剑气拉扯,明灭了一瞬。铮然冷剑出鞘,像是蛰伏的银蟒,张着血盆大口直扑那人面门而来。
是温秉言的饮冰剑!
而就在剑修突袭的瞬间,悄然挪动身位的月易乘势而动——他足下生风,直奔殿门而去,手中正举着特制的传讯烟。
修真界遇险的讯烟大同小异,只消将此烟于殿外燃着,就能迅惊动承昀宗上下,等他们合围过来时,想必喻见寒纵使有三头六臂,也在劫难逃。
眼看着殿门越来越近,离得近的木虚长老甚至也快步上前帮忙,月易甚至能清楚地看见其上雕刻的花纹,他眸中燃起了炙热的希冀,伸手想要推开那道生门。
喻见寒,你死定了!
还不等他脸上狰狞的笑意扩大,下一刻,脚踝处传来的巨大拉力,将他硬生生地凌空甩了回去。
月易只觉五脏六腑都被砸得闷疼,那枚小巧的传讯烟更是骨碌碌地滚到一双金丝卷云靴边。
靴子的主人微微低头,他扫了一眼那个小东西,唇边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随即,他的目光又回到了前方——相较于他轻松的神色,对面的温秉言却看起来格外不好。
南明剑修持剑的手臂连同着整个身躯都在颤抖,就像是托举着千斤重物,却又固执地不肯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