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不同以往,我和缘一,要随着他一同离开了。
我见到那个传说中的产屋敷家主的时候是在一棵樱花树下,年轻的家主站在飞扬的樱花里,他同样年轻的妻子伸手搀扶着他。
春天是樱花盛开的季节,沉甸甸的樱花压在枝头上,在细和的春风里花瓣洋洋洒洒地飞扬,枝头上悬挂着红色的绸带,在风里起舞。
那个年轻人就站在树下,他看起来很年轻,容貌很俊朗,脸色却透着一股病态。
十七岁?十八岁?亦或者十六岁?
我忍不住猜测他的年龄,年轻的家主脸上挂着十分老成的浅笑。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活不久了。
“久仰大名,歌小姐。”年轻的家主微微一笑。
我隐约猜到了他是谁。
“产屋敷……家主?”我试探性地问。
年轻的家主微微点了头,给了我一个温和不失礼貌的微笑。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年轻。”我说。
产屋敷家主微笑着说:“能一击砍掉鬼的脑袋的小姐,你也比我想象中的要娇小。”
我知道他说的是焱寿郎与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看来焱寿郎什么都跟他说了。
“我们需要一次谈话。”我说。
“可以,你想要知道什么,我会尽可能地回答。”
他看来这是一个非常礼貌的孩子。
我们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据说这处房子的地皮是产屋敷家的产业。
侍女体贴地给我们上了茶和点心,还在和室里点上了熏香,袅袅的烟顺着空气不断往上升腾,屋子里暖洋洋的。
窗外是同样开得热烈的樱花树,石头上的惊鹿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到石头上,不时还会飞过来几只小巧玲珑的可爱鸟笼,带着叽叽喳喳的叫声掠过庭院里。
产屋敷家主坐在我对面的垫子上,他的妻子坐在他旁边。
“我想知道,有关于鬼的事情,以及产屋敷家,与鬼有什么过节。”我开门见山地问了。
如果没有明确的目的的话,我想产屋敷家也不会历代如此积极地投入讨伐恶鬼的事业。
“歌小姐比我想象中的要敏锐很多。”产屋敷家主依旧微笑。
角落里香炉里的白烟静静地升腾,窗外的樱花树静静地落着花瓣,我坐在和室里,静静地听着故事,一个追溯到六百多年前的故事。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鬼的起源居然是来自一个人类,一个出自产屋敷家族的人类。
那个人类的名字叫做鬼舞辻无惨,也是世间第一只鬼,鬼之始祖。
鬼舞辻无惨天生的体质羸弱,至于羸弱到什么程度我也不知道,因为一个医师的不完善的药物,鬼舞辻无惨变成了鬼,还是食人的恶鬼。几百多年来,鬼舞辻无惨制造了无数的鬼,连续两次把我打到扑街的两只鬼也是那个狗比制造出来的。
鬼舞辻无惨是目前已知的唯一一只有能力制造鬼的鬼,一切的鬼都听他号令,受他控制。
说到一半的时候,茶已经凉了,侍女又进来换上了热茶,倒的茶水里漂浮着几根茶梗,杯子里的雾气不断往上升腾,最后在空气中散去,归于虚无。
“然后呢?”我觉得故事还没有结束。
产屋敷家主微微:“歌小姐真的很敏锐,有歌小姐在身边,缘一先生恐怕不会吃什么亏。”
我默默端起了茶杯,双手捧着茶杯抿了一口茶水,“你想多了,我这个敏锐是以前蠢出来,亏吃多了,人也就变得敏锐了一点。”
我说的是实话,我一辈子都在吃亏,因为吃亏,那两个小王八蛋自作主张地死的死,走的走,最后都死了。
独留我一个人活到了年过半百。
年轻的家主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感觉与歌小姐的谈话像是和一个年长我很多的长辈在谈话一样,歌小姐真是个神奇的人。”
我咂咂嘴,某种程度来说,他真的没有说错,我真的比这孩子年长很多,算算年龄,大概可以做他奶奶吧。
“因为鬼舞辻无惨的关系,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产屋敷家族也受到了诅咒。”产屋敷家主说,“产屋敷家的孩子,尤其是男孩,自小都体弱多病,没过多久就会夭折。”
“为了血脉不被断绝,家族代代与神官一族的女孩结为连理,但仍逃不过,至今没有一个人活过三十岁。”
我放下手里的茶杯,我看到眼前的这对夫妻紧紧相握的手。
也许,他们之间的连理,并不是单纯的为保血脉不被断绝。
因为鬼,这个世间多了很多悲剧。因为鬼而失去一切的人前仆后继地聚集到了一起,以产屋敷家族为,向鬼起了讨伐。
因为仇恨,所以有了对恶鬼的讨伐,经年累月聚集起来的人的力量汇聚在在一起,迟早有一天会如山洪爆时涌出来的洪水一般冲破一切。
恶鬼肆无忌惮地制造悲剧的时候,迟早有一天会为它们的所作所为买单。
我不否认,有时候仇恨造就的力量汇聚起来,足以淹没一切,但是这种庞大的力量不是在一代两代人之间就可以汇聚的,鬼与人的力量太过悬殊,这样的悬殊,有可能会在几百年乃至上千年之后,人与鬼的历史的转折点才会出现。
而等待这个转折点,一代又一代讨伐鬼的鬼杀队剑士,推积起来的尸体将会数不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