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斯听着闻立民的讲述,好像明白了,而从这话意里他猜想,原本闻思的父母应当是很恩爱的,所以闻思才无法接受失去母亲后又失去父亲。
可如果是闻立民所说的理由,闻思应该能理解,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呢?
闻立民仿佛看出他所想,“最开始我想过在和你方妈妈结婚之前就把实情告诉你,但那时你还太小,我担心你不懂其中复杂,万一不小心让小礼知道他的身世……再后来,我们得知小礼的生父死于过量吸毒,而那时的你已经能渐渐敞开心扉,愿意改口叫声妈妈,我们便觉得这个秘密或许没必要再翻出来了。”
说到此,闻立民深感歉疚,“除此外,爸爸也是怕你得知被欺骗这么多年,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建立的亲情又生出的嫌隙,而闻礼对我而言就同亲儿子是一样的,他出国时才十一岁,他不想去,说想留下来陪爸爸和姐姐……
“我左思右想,决定将错就错,这世上再没有除了你方妈妈和我之外,知道小礼身世的人,这对他是最好的保护,但如此来……对你却不公平了,思思,是爸爸对不住你,让你受了委屈。”
到最后,闻立民声音都有些颤,文斯心里也非常不好受,尤其听到那句“想留下来陪爸爸和姐姐”。
他沉默着,低头注视前边茶炉,玻璃内里滚水沸腾,从壶口往外汩汩冒着热气。
若是他自己当然不会觉得委屈,但倘或站在闻思的立场,他又的确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因为没法全无所谓地替另一个人说句“没关系”或者“不介意”。
他叹了口气,“那为什么,方妈妈还是告诉了闻礼呢?”
既然要瞒,一直瞒下去岂不是更好吗?
“因为你方妈妈,前些年再婚了,婚后还生了一个女孩。”
文斯愣住,他先想到的是,这和闻礼的身世有关系吗?然后想到的,前些年?那以方诺的年纪,是高龄产妇了吧?得冒多大的险生下孩子。
“这件事,闻礼他……?”
“你方妈妈起初想再婚,小礼虽然没明确反对,但行动上是抗拒的,他成年后独立生活,你方妈妈也是糊涂,结婚时候没让小礼知道,连怀孕生子也都没告诉他。”
啊?这……文斯没见过方诺,但听她这样处理事情,心里已经替闻礼觉得很不舒服。
“后来小礼在一次偶然,遇见那个三岁的妹妹,才跟着知道了这件事,他们娘俩因此闹了不愉快,后来你方妈妈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原来小礼一直觉得我和他母亲离婚是因为追逐事业而非真的感情破灭,而我们之后又都各自维持单身,他心底里其实始终想着我们能够复合,再做一家人。所以……”
闻立民无奈地摇了摇头,“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小礼和他妈妈吵架,指责她对不起我,你方妈妈一时激动下,说出了和我之间从来就没有感情,都是为了他才有的名义婚姻。”
……天哪。文斯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你方妈妈,这辈子是不容易,现在的婚姻生活也很美满,算是弥补了从前的坎坷,所以她格外珍惜,但她太急躁了,太想要小礼能够理解她,最后却这样收场,的确把小礼伤得不轻。”
文斯就算没亲眼见到,但光是想象,就觉得心脏像被紧紧揪住,喘不过气来。
多年来以为的鹣鲽情深家庭和睦,最后证明都是假象,这对闻礼而言,该是种什么样的感受啊。
“他,一定很难过吧?”不知不觉就叹了出来。
闻立民也是痛惜不已,两人注视着茶壶中的热气,直到它停止鼓动,煮水定时器响了。
“他再难过也不会说的,”闻立民又道,“小礼现在这么稳重,小时候还不是又爱哭又黏人,在爸爸这儿都是小孩子,你也是……”
闻立民忽而一顿,文斯心头跟着跳了下,生怕他说起什么原主小时候自己不知道的事。
可又想了解,闻思到底是因为什么,他又有什么故事。
但闻立民没接着说,只是深深地看了文斯一眼,眼含疼惜,欲言又止,而后长叹了一口气。
“都怪我们对你关心不够,让你失去了很多,但爸爸也知道,你能努力接纳你方妈妈和小礼有多难能可贵,只是可惜你们分开太久,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关系,难免又隔得远了。”
文斯本还在探究其中渊源,这时听着闻立民的话,不觉抬起头,正对上父亲目光。
突然他就想起早上那父子俩一起跑步回来,自己只和闻立民打了招呼,没有理会闻礼,后来还有意无意避开他。
所以,闻立民是在担心他们姐弟的关系?
突然找他谈心,突然坦白实情,之前没机会说的事,现在才找到的契机……文斯想到,是不是昨晚没和闻礼一起回来,他就已经察觉他们之间闹别扭了?
“爸和你说这些,也是希望你对小礼不要再有芥蒂,那孩子很不容易,也不怎么善于表达,但他是在意这个家的。”
说到这里,闻立民像是回忆起什么,摇头笑了,目光里满是对旧日的怀念,“估计你也不记得了,小时候你们姐弟两个在一处玩,你总不爱理他,他刚学走路那会儿,从来都最愿意跟着你,爸爸有时候看他在你身后摔跟头,都觉得这不小点很可怜呐。”
咦?还有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