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星受了两个哥哥的跪拜之礼,上前虚扶二人一把,回到桌后坐稳,才说:“大哥和九哥想要什么?”
他补充道:“什么都可以。”
两个哥哥一个比一个懂事。
大哥林琊垂回道:“请陛下赐臣良田千亩,黄金万两即可。”
九哥林决拱手回答:“臣一心向往江湖,别无所求,只求陛下赐臣以自由之身,周游九洲。”
君臣之间的相处与拿捏之道林殊星并不十分熟稔,他的记忆告诉他,眼前二人是绝对可信的,从二人马不停蹄入宫请赏的行为就能看出,林决和林琊并不以成功护驾而自傲,他们救林殊星,纵使有君臣之义,但更多的还是兄弟之情。
帝王的心思,永远不能外露。
这是林殊星还身为太子的时候,如今已是太后的皇后娘娘教给他的。
“呃……”林殊星叹一声气。
片刻后,林琊撩开官袍前摆行单膝下跪之礼,说:“请陛下决意。”
九王林决适时沉默,并不多插一句嘴。
林殊星抬手,贴身太监奴奴很有眼色地扶林琊起身,“皇兄何罪之有,是朕想起一些……往事,走神了。”
林琊张张嘴,似乎是想说如今君臣两别,林殊星称他为皇兄是不合适的,但这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少年已经称皇,不再是区区一个琊王可以随意劝说的对象了。
林琊和林决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赏赐。
帝赐林琊及其后代永享王族爵位,黄金万两,良田千亩,并划分临江、元吉、骒束等地为琊王封地。
帝赐林决逍遥王爵位,见面如见君,并赐尚方宝剑与真龙玉佩之二,允其出宫游历大源的九洲山河。
领旨后,林决谢辞林殊星,林琊倒是在宫内用了午膳才离开,他询问林殊星力排众议也要留宇文绍活口的原因,林殊星支支吾吾半天,啥也说不出来。
他说的出来就有鬼了。
不过这茬倒是让林殊星想起养伤许久的宇文绍,于是问起了奴奴关于宇文邵的近况。
——
遂安宫隶属于内务府的管筹范围,里边的奴才多为下等,故负责的事情也琐碎些,以杂事为主,林殊星乘坐龙辇过去的时候,遂安宫的总管刚好在吩咐事宜,哪巧与圣驾相碰,龙辇落地,面前密密麻麻跪的全是人。
宇文邵也在其中,但他站着,有人扯他的手臂,脸色青地疯狂用眼神示意:这可是陛下!你这罪臣之子还不赶快行礼!?
宇文邵一身青色长袍立在原地,黑束于脑后,宽肩窄腰,身姿修长,气质卓越,仿佛他还是那个名声与才华齐驱并进的大源第一公子,从未被夷三族过。
林殊星穿过众人走到宇文邵面前,问他:“你为何不跪朕?”
林殊星故意刺激他,笑得坏坏的,“朕可是皇帝。”
灭了你宇文家的皇帝。
宇文邵看向林殊星,林殊星被他毫不客气的眼神看愣了。
心也跟着抖了两下。
宇文邵的眼神是死的,他的眸里没有林殊星,也没有光。
天子与罪臣对峙,周围的人将脑袋垂得更低。
最终,宇文邵垂眼行礼,他掀袍跪地,嘴里念道:“吾皇万岁。”
这种不挣扎不辩驳的态度让林殊星颇为不爽,他眼神不善,盯着对方的头顶不说话。
宇文邵拜完起身,态度不温不火,故意找事的林殊星一拳打在棉花上,他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
小皇帝干咳几声,坐回轿辇。
同一时间,圣旨下达:晋宇文邵为蓝翎御林侍卫,官从六品,不得有误。
天色欲暗,林殊星裹着厚厚的狐裘批阅奏折,殿内的火烛被风吹的忽明忽灭,眼睛越疲累,奴奴让小太监去把窗户掩上,大殿这才亮堂了些。寒冬腊月地,光就代表着热。
奴奴为林殊星研墨,一时间墨香四溢。
林殊星朱批几个阅字,现了贴身太监的不对劲,他心情不错,于是关切着问奴奴何事。
奴奴腆着脸笑,手里研墨的动作没停,“奴才斗胆求问,陛下为何要留宇文侍卫一条生路?”
林殊星都被这问题问烦了,他展开手里的折子,说:“你这是长了谁的嘴。”
奴奴见皇帝面色平淡,并无异色,轻声道:“回陛下,是奴才自己好奇。”
林殊星哭笑不得,“农夫与蛇,你们一个个的,都认为朕是那农夫?”
“陛下您……怎么会是农夫?”奴奴愣头愣脑,显然是没有听过这则寓言故事。
林殊星用折子敲他脑门,说:“把你的好奇心收回去,再有下次,小心你的脑袋。”
农夫与蛇。
这个陡然窜入林殊星脑海的故事还真让他有些恍神,宇文绍是世界之子,是林殊星这次需要协助其度过死劫的对象,林殊星不确定他的行为会对宇文绍的内心造成什么影响,但有一点是林殊星可以确定的——这一次,世界之子站在他的对立面。
次日,林殊星接到太监通传,说六公主林郡入宫求见。
林殊星纳闷,他对传话太监说:“皇姐要见朕,让她进来便是。”
驸马爷钟子曜参与谋反,已被处死,身为六公主的林郡却安然无恙,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林殊星不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