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校尉的担忧总能让他在绝大部分时候保持清醒和敏锐,他区别于其他北疆将士的最大一点就是能透过很多微末的事情推演到朝政庙堂。
“行了校尉,相信我,我们打赢这场仗。”
沈辜镇定而幽深的黑眸无疑赋予了程戈勇气,他叹气,还是点头,“小将军,我只是不希望咱弟兄几个好不容易从阒贼手里活下来,最后要死在自己国人手里。”
“不会的,”她撇过脸,山下的战事已呈收尾态势,庚兵大胜,为骑马的小将领拎着一颗阒人头,纵马飞驰间大笑。
“咻——”
那支飞来的箭矢快得让人看不清,众人只觉得眼前一线黑影闪过,骑马大笑的小将领便痛苦地呻吟半声,而后从马上跌落,手里的人头失落,骨碌碌滚到他的头边,两具死人的眼睛木然地对望着。
头目这么狼狈地死掉,剩余的庚兵惊恐而愤怒地聚在一起,防备着尚未出现的敌人。
珦城被莽莽林海包裹着,成千上万的兵进山后如泥牛入海,无从追寻。
庚兵们的警惕只是让他们在漫天箭雨射来时能及时大叫一声宣告中招,而后便喉咙一咕隆,身子唰地震颤几下,而后嘭地掉在地上。
尸体纷纷倒落,地上的泥土枯草已被血浸得完全换了个颜色。
“啧,阒搠来了。”
沈辜抬头从对面的山间望了望,紧接着掉身,“走吧,别让他现了。我们几个还不够他一卒玩呢。”
她回途时,看见有朝廷斥候从他们悄悄帮忙踩的隐秘山路里驰马飞过,幸得习武人过于清明的远目,她认出这人是方才庚兵里的一员。
“这小子焦急忙慌的,逃命咯。”左纵头用风凉话掩盖他由此泛起的某些惨痛回忆。
沈辜看了他一眼,他便干笑,“小将军,说点损话嘛,这不。。。不违反军纪的哦?”
自用奇招抢到阒兵粮食后,败兵们各方面都被沈辜用镇国军的规准要求着,许多军纪军法都是沿袭上辈子的,有些变动也不大。
“这是友军。”沈辜接着走向阵地,“我们以后少不得跟他们接触的。”
“什么?难道我们要被朝廷招安吗?”王苌大叫。
沈辜转身就狠狠敲了下他的头,“招安?我们是匪还是兵啊?你说,说说说。”
“。。。这,我看就算不是土匪,也不像实打实的兵。”
打量一周,七八人穿着阒兵的黑甲,甲胄上都带着黑漆嘛乌的血,除沈辜外,每人的神色困怠而警惕,像群被拽着尾巴的猫。
更别提眉目□□涸的灰泥淹没,本来样子都瞧不全。
是兵,更似乞,亦如匪。
这群人走到朝廷兵面前,那些正统兄弟们的尖兵利刃比起他们都能算是光鲜亮丽了。
沈辜见状不对,箭步上前,巴掌依次甩过去,把众人脸上的泥打得簌簌掉落,“站直了站直了!少你们吃还是喝了,成天弄得脏像鬼,再说丧气话——”
她着重打程戈重了些,“便与敌寇同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