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姨。”
女孩儿软糯的声音唤着。庆嫂尤以为是自己耳背听岔了。阿梨走后,她时常想她。往郡守府去过一回,才到门口,却又被人赶开了。
直到一双暖暖的手紧握住她有些松弛的手背,庆嫂抬起头来,才看见面前俏生生的阿梨。
阿梨的眼睛明净清澈,浑身透着朝气蓬勃的气息,笑起来像枝头洒落的阳光,轻快而明亮。她似乎与从前有些不同,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
庆嫂一下子红了眼眶,却赶紧将眼泪憋了回去,作势打了阿梨肩头一下,嗔道:“你这个死丫头,还知道回来么?”
阿梨只是笑着,将庆嫂的手捉得紧紧的。
“我这个月初六结婚。想请你和阿爷阿奶去喝杯喜酒。”
庆嫂连连点头,撩起围裙擦了擦眼睛。阿梨是结过一回婚的,虽是被韦氏下了药,一顶小轿抬上宋家的门,但到底坏了名声。又出了行刺6郡守那回事,庆嫂总担心这孩子往后婚事艰难,而今她能有个归宿,也是莫大的安慰。
“也不知哪个绿毛龟要娶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朱棠倚着门口,咬着熟的菱角,呸一声,将壳儿吐在地上,“这韦家的盐井一回来,打上主意的就多了。以为那些男人眼瞎么?不过是看中咱们家的钱财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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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认错
从前,阿梨总要为朱棠的冷言冷语气闷伤心一回。可寄人篱下,连回一句嘴都会招来韦氏气恼地责骂。指她吃自家的,穿自家的,却还要打骂自家的女儿。虽是倒打一耙,但韦老太太为了息事宁人,总叫阿梨忍着。
忍让的次数多了,阿梨就成了小心翼翼,畏怯自卑的性子。
那时阿奶总说,你做好手上的事就够了,脚踏实地的,旁人总会看清你的性子,心头清楚谁是谁非。
所以,这些年阿梨老实懦弱,总以为做好了手上的事,时日长了,总是真金不畏烈火。可是,她的忍让和本分不过令那些有所图的人变本加厉。
可而今,她早晓得,有些人不值得。甚至连为之生气动怒都是浪费感情。
她在军营中也操练了这许多日子,除了日常的骑射和对战的枪法,也学过近身搏斗和擒拿。比起身经百战的老兵或许还差着火候,但要给朱棠一点厉害瞧瞧,却是易如反掌的事。
可只要朱棠没有动手,阿梨也不打算用这些招数去对付她。她与朱棠,早已各自走上不同的路,她再也不必要与小人计较那些锥心的言辞,把自己变成一个同她一样尖酸刻薄的人。
往后不过是大道朝天,各走一边的陌生人。阿梨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理她,只将庆嫂拉出了酱料铺子外,将一把钥匙交到她手上:“这是我哥托我买的宅子。你若在这里做得憋屈,往后还回韦家去……”
一拳打在棉花上,朱棠讨了个没,心头那些无处泄的嫌恨憋在肚子里。
看她那架势,是想仗着往后家中又要达了,赶紧与自家划清界限,再不登朱家的门。可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阿娘!阿梨来请你过门喝喜酒呢!”朱棠一边嚼着菱角,一边冲天井里嚷嚷。
韦氏正翘着脚躺在凉椅上,盘算着怎么从爹娘手中分出些盐井来。她是韦家的女儿,从前韦长生薄待她,克扣了她的嫁妆。这些年她奉养父母,还替他养大了两个儿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想要一脚将她踹到墙头外,那是门儿都没有。
乍一听阿梨来了,韦氏心头一阵嫌。这是讨债的来的。6郡守走了,也没人再去追究她行刺之事了,听说家中的盐井回来了,生怕落了人后,腆着脸上门要嫁妆来了。
她正想叫人将阿梨赶出去,旁边厢房的门吱呀一声,两个老的却是忙不迭一前一后出了房门,哭哭啼啼地往外头去。
“啧!”韦氏看得心头一阵怄恼,却又生怕两个老的偏心,因着对阿梨愧疚就要多补偿她一些,忙也起身,将帕子掖在斜襟下,颠颠地急忙追了出去。
韦老太太到底将阿梨拉进了门来,抱着阿梨哭了一场:“都是我这把老骨头没用,害你从小不知白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好在苍天有眼,往后就跟着我们,她也不敢再欺负到你头上……”
这个“她”虽没有指名道姓,韦氏听着脸色却有些黑了。人常说升米恩,斗米仇,自家的亲父母,为着一个蠢笨的丫头,这些日子与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倒是浑忘了这十年来她付出的辛劳。
她是个炮仗性子,脑子里一炸,本要作,却又按捺下来,讪讪笑道:“一家人哪有隔夜的仇。既是要结婚,那就一家人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该陪嫁些什么咱也好做个准备。”
阿梨深知她的性子,早不对韦氏抱任何希望。韦氏如今还能装出个笑模样,无非是韦家手上有她想要的东西,而财帛动人心。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足朱家的门,不想再与朱茂森两口子扯上一丝一缕的关系,自然也没心思听她排布。
“阿兄昨日已出来,眼下正将养在买的宅子里头。我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阿梨的态度很淡漠。
韦氏气得心头一梗。而老两口听闻韦兴也终于放了出来,一时更加激动,也顾不得病体孱弱,拉着阿梨的手,就要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