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空空如也,宁立夏浑身乏力,将各种材料依次倒入面包机,又煮水冲芝麻糊,许是因为感冒味觉失灵,往芝麻糊里加了一大勺白砂糖依旧尝得出淡淡的苦,只好翻出糖桂花加进去。
正往鲜出炉的全麦面包上涂糖桂花,门铃就响了,看清立在门外的人,宁立夏怔了数秒才开门。
“找蒋绍征么?他不在。”
“我找你。”
宁立夏没问宋思仁从哪儿得知自己住在蒋绍征这里,径直坐到沙上,慢条斯理地吃起了早午餐。
因为近十年来顺风顺水,已经六十岁的宋思仁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脸上永远挂着老好人式的微笑。
他并未在意宁立夏的失礼,选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温和地笑了笑:“我下午还要出差,没时间客套,就简明扼要地说说来意吧。”
宁立夏斜了他一眼,恍如未闻地继续吃面包。
“我知道你费心费力地破坏雅柔和蒋绍征的婚姻是为了报复我,恭喜你达到了目的。”
“破坏他们的婚姻?”宁立夏摇头笑道,“说得好像蒋绍征和你女儿有什么似的。你女儿不过是献殷勤未遂而已。”
宋思仁并没表现出半分气恼:“是什么都好,你离开蒋绍征,我就放过你父亲。”
“你怎么放过我爸爸?证明当年的合同不是假的吗?他根本没有诈骗银行的钱对不对?”
“这个不需要你管,你只要按我的意思做。”
“真后悔没开手机把你的话录下来。”
“单凭你录下来又能怎么样?”宋思仁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不要指望蒋绍征,他的家人很反对他和你混在一起,没有蒋家的支持,他根本帮不了你。”
“如果我和蒋绍征分手你女儿的病就能好,那她得的根本就不是抑郁症,而是心理扭曲,因为是遗传自你,这病根本治不好。”
“想痊愈的确不是那么容易,可哪怕能让她感到半分欣慰,费点功夫打破你眼下所谓的幸福又算得了什么?”仔细地观察过宁立夏的脸色,宋思仁又说,“觉得委屈觉得不平衡是不是?雅柔差两个月就要高考的时候,你爸爸给你开完家长会,看到你期中考试名次下降,心血来潮地让她每晚到你家陪你做功课练琴,她再不情不愿不也一样去了?这个世界一向这样,有求于人的时候就得惟命是从。”
“……”宁立夏简直无言以对,“很抱歉,我不会和蒋绍征分手,所以不能给你大仇得报的满足感。还有就是,即使当年你拒绝掉我爸爸的要求他也绝不会跟你计较,因为和你的存心利用不同,那时候的他是真的把你当朋友。”
“你怎么说都好,我不和小孩子争。”宋思仁低头冷笑,“不用急着做决定,离开庭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你想通了随时来找我。除了分手,你还要配合我们把雅柔失去的面子补回来。”
宁立夏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要我怎么配合?公开道歉么,没问题,到时候我就说,害尊贵漂亮的宋大小姐嫁不出去没人要,真是罪大恶极。”
虽然在言语间占了上风,宁立夏却丝毫不觉得痛快,宋雅柔不过是情绪出了问题,而她父亲却断送了一生。
送走宋思仁,宁立夏吃了几粒感冒胶囊喝完整杯热水就重回到了床上,迷迷糊糊间听到电话响,因为头痛昏沉便没有立时去接,直到下午起床才想起来翻手机。
未接来电有五通,除了蒋绍征的,其余全部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宁立夏莫名地感到心神不宁,马上回拨过去,听完对方的话,连应答的力气也没有,在原地怔了数秒,才胡乱套了件衣服往医院赶。
颜标因为急性心肌梗塞被送到了医院,抢救时找不到家属,只得由看守所的人代为签字。
参与抢救的恰有蒋绍征的母亲,见到宁立夏,她的第一句话便是:“千万别当着我同事叫我阿姨,假装不认识就好,我丢不起这个人。”
见宁立夏木然地立在原地默不作声,她再次补充:“说实话,如果你不是我儿子的女朋友,我会很同情你的遭遇,毕竟你父亲做的事儿和你无关,但是……算了,说过的话就不再重复了,免得绍征又要回来和我嚷,请你也理解一下我。我不希望他出现在这儿,我的同事全认识他。这个不算难,你父亲也有专人陪护,你应该能做到吧?”
她有气无力地回答:“能。”
见苍白着一张脸的宁立夏如此好说话,蒋夫人反倒隐隐有些过意不去,清了清嗓子说:“抢救得还算及时,没有生命危险,这样一病可以申请保外就医,坏事反倒变好事儿。”
宁立夏心乱如麻,胡乱点了点头,便走进了病房。
颜标醒得很快,听到女儿要申请保外就医,立刻说自己很好不需要,病房里有人看守,父女俩不能单独讲话,相对无言地呆到探视时间结束,宁立夏又嘱咐了几句才起身离去。
刚走出医院大门,宁立夏就看到了正上台阶的蒋绍征。
“半个小时前才听说叔叔的事儿,你怎么不打给我?”
“出门的时候走得急,手机忘带了。”
“颜叔叔怎么样了?”
“没什么危险,再住几天就可以出院。”
“有没有申请保外就医?”
“给律师打过电话了,他说有希望。”见蒋绍征仍旧往医院里走,宁立夏问,“你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