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说出来没人听,孰料那个从没想过的人会说这样的话。
赵秀云鼻子一酸,生禾儿的时候她才十九,第一胎,什么也不懂,跟瞎子过河似的,有几回孩子哭,她也蒙着头哭,哭完还得自己带。到生苗苗的时候好一点,一回生二回熟嘛。可大的被她捧在手心带大,一刻也离不了人,她左手一个,右手一个,连写材料的手都是抖的。
现在想想,两个孩子怎么这么大的,她好像都忘记了。
赵秀云垂着头往前走,说:“没事,都过去了。”
方海听出异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沉默跟在身后。
回家属院得坐电车到汽车站,再从汽车站上到公社的车。
两个小时一趟车,他们正赶上三点那趟。
赵秀云还是坐靠窗,坐着坐着头一歪,靠在方海的肩膀上睡着了。
方海看着三张睡脸,女儿长得像妈啊,幸亏不像爸爸,不然哪能这么好看。当年相看的时候,他也是一眼就看中了媳妇的脸。
车子一路摇摇晃晃,赵秀云的脑袋磕来磕去,碎垂在鼻子前,方海腾出手给她别到耳后。
这一下轻轻地,赵秀云眼睛“唰”一下睁开,她是带孩子带得多,睡眠浅,有些迷迷糊糊地低头看一眼女儿,慢慢又闭上眼睡着了。
还是靠在方海肩上。
他觉得自己身边有全世界,心情和立功差不多,一会看看媳妇,一会看看孩子,别提有多美滋滋。
第8章省着点花(小修)这一晚还是住招待所……
这一晚还是住招待所,像她们这样刚来随军的是免费住,不要钱。
赵秀云松口气,不过还是愁,尤其是第二天领了户口本。
户口本、粮本、副食本,这三样东西是绑在一起的。
水南公社算半个鱼米之乡,供应足,像原来在老家也是大人每个月二十七斤,只有两斤是细粮,孩子就更少。
粗粮不顶饱啊,别看赵秀云自己领工资,还每个月拿男人五十块钱,实际她不舍得亏待孩子,大半花在吃上。
议价粮贵成什么样?一斤就要两块,还是掺沙子的那种。
像赵秀云这样当家作主的妇女,把月供应算完长叹一口气,一家四口,每个月光活着就得小三十。
要再打个饥荒,买个大件,五十块钱就嚯嚯掉,这可只有一个挣钱的人。
她的工作一时半会肯定是没有,也落实不到,不开源就得节流。
可光她一个人勤俭持家有什么用?
赵秀云算完账,下楼找孩子。
家属院有块空地,有滑梯有跷跷板,看她忙着,方海带孩子玩去了。
她已经不算生面孔,进出不用登记,轻车熟路就摸到空地上。
孩子还挺多,应该都是院里的,禾儿和苗苗正跟人玩着。定睛一看,凑在一起弹弹珠,大的小的一人捧着一个小盒子。
方海就坐在树下一边看着,一边跟战友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