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飞无声一叹,脸上尽是落寞之色,薛华栋又上前一步,满面决绝的道:“樊飞!长白薛氏愿以鲜血证你野心,出手吧!”
樊飞双目之中寒芒一闪,喉间隐隐出冷笑之声,笑声由微而盛,须臾已变作纵声大笑,众人皆被震得耳鼓生疼,不由得各自为之色变。
满含愤懑的笑声之中,赫见樊飞握着剑鞘的的右手猛一力,龙渊神剑登时离鞘激起,带着刺耳的尖啸垂直冲向空中。
樊飞立掌如刀,轰然一击落在剑鞘尾部,那剑鞘便如离弦之箭般射出,伴着锵的一声锐响,竟完全贯入了坚硬的山石之中!
众人见状齐齐惊呼出声,能将木制的剑鞘仅凭一掌之力便完全钉入山石,如此惊人的内功修为,即便知苦方丈也望尘莫及。
龙渊神剑自空中急落下同时,却见樊飞双手迎剑而去,只听轻微的撕裂声响中,瞬间已是血光迸现。
幽蓝剑锋去势不减,不偏不倚直插入沉埋的剑鞘之中,龙口绷簧咔地落下,就此扣入坚硬的山石之内。
众人一时瞠目结舌,薛华栋更加难以置信,一双拳头紧握之间,嘴角抽动着却是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场中死寂片刻,终听樊飞沉缓的道:“在下无心名利,更遑论什么野心,今日留下一对拇指,从此在下便是一名废人——薛三少,在下可以走了么?”
薛华栋的脸色难看之极,知苦方丈却郑重合十道:“樊施主,老衲……实在惭愧,唉……樊施主乃人中之龙,何必如此自苦啊……”
樊飞冷冷一哂道:“江湖无情,徒自伤心,人中之龙也不过虚名而已——薛三少,在下等你的回答。”
薛华栋勉强镇定心神,眉头紧皱的道:“樊飞……即便你当真没有野心,但失信于人总该有所交待,难道不是吗?”
樊飞怆然一笑道:“好,既然如此,在下便告辞了。”他说罢身躯一转,便径自下山而去,柳含烟看着他血淋淋的虎口,一时之间直是愧疚无地,忍不住恸声道:“樊少侠——妾身对不住你,我……”
樊飞并未回头,只是淡淡的道:“柳女侠不必如此,这条江湖路混沌漫长,在下真的也已经倦了。”柳含烟神色之中更见愧悔,直到樊飞的背影完全消失,才又无限惆怅的幽幽一叹。
薛华栋冷眼旁观,不动声色的道:“陶兄之死已经让贵派雪上加霜,柳女侠再以身犯险实属不妥,索性便由某家重新召集人手追捕小妖女,两位则先回贵派暂作休养如何?”
杨彦平忙一抱拳道:“薛公子此番义助,本派必定会铭记在心,师姐她的确不宜再奔波,咱们便依薛公子之意。”柳含烟则低垂着螓,颇见落寞的道:
“是……大恩不言谢,妾身先告辞了。”她说罢便步履匆匆的径自离去,分明不愿与薛华栋再多作客套。杨彦平神色略显尴尬,又向薛华栋深施一礼,这才紧随柳含烟下山而去。
知苦方丈略一沉吟,合十为礼道:“薛施主,此间既已事了,老衲也该告辞了。”薛华栋一怔道:“这……方丈可否再襄助某家一阵?毕竟秦傲天之女仍然下落不明,不少净宇教的余孽也亟待追捕。”
知苦方丈喟然道:“并非老衲不肯助力,只是今日经此一役,老衲深感自身修为浅薄,唯恐再耽误薛施主之事。老衲今后必当潜心修炼,来日方能有真才实学传授于人,好再为正义盟尽一份心力那。”
薛华栋也不好反驳,只得一抱拳道:“那某家便不强求了,方丈保重。”知苦方丈微一颔,便即飘然而去,薛华栋又扫了金罗汉等三人一眼,皱着眉头道:“三位大师也好自为之吧,某家告辞了。”
金罗汉三人看着他匆匆而去,不由得齐齐哼了一声,随即只听铁韦驮大叫道:“我要剑!”这话听来可着实有些没头没脑,旁边的铜菩提不禁愕然道:“你要……贱?怎么贱?贱给谁看?”
铁韦驮狠狠瞪他一眼道:“白痴,当然是龙渊神剑,反正樊飞这么大方把剑都留下了,那不正好拿来陪本公子这条‘无敌连环九灵诛仙灭魔困神索’吗?”
金罗汉嘿嘿冷笑道:“铁猴子你昏头了吧,洒家怎么不知道你几时学会耍剑的?”铜菩提也附和道:“对呀,而且要赔也不能只赔你一个,佛爷和老金的兵器也都给樊飞弄断了啊。”
铁韦陀登时语塞,想了想方强辩道:“本公子莫测高深,你们怎么知道我不会耍剑?何况这龙渊神剑跟我们家小琬那支无瑕玉簪一龙一凤正好配对,你们拿去又有什么用?”
金罗汉和铜菩提哪里肯听,三人顿时为龙渊神剑的归属吵作一团,眼看各自脸红脖子粗的便要动手,此时却忽听一个温和而又不失戏谑的声音悠悠传来道:“三位大师,这口龙渊神剑,你们动不得。”
三人同时一怔,急忙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白衣人正闲闲的站在左近,抱着臂膀饶有兴味的看着他们。这人的话中虽然带着笑意,脸上却是毫无表情,看起来着实有几分诡怪。
三人面面相觑,金罗汉先自讷讷的道:“穿白的……”铜菩提接着苦苦的道:“年纪轻的……”铁韦驮则是颤颤的道:“面无表情的……”
三人微一沉默,无比惊恐的同声尖叫道:“哎呦喂呀——鬼!”叫声中三人直似受惊的兔子一般,争先恐后没命的向山下逃去。
白衣人轻笑一声,自言自语的道:“鬼?倒是头一次有人这样叫我,也罢……总算省了一点麻烦——龙渊啊龙渊,樊飞将你留在此地,到底是何用意呢?”
说话间已自俯下身去,稳稳的抓住了地上那尊龙,殊料一拔之下,竟是未曾拔起。白衣人微微一怔,不禁冷笑着道:“这可有趣了,难道一条死龙还能跟活人相抗不成?”
沉吟间再增三分真力,但龙渊神剑竟似已经与山石连成一体,仍是拔之不出。白衣人登时为之气结,索性运起全身功力,第三次欲图拔剑。
这次耳边终于听到咔哒一声,白衣人正自心头一喜,但随即却猛觉自己的手掌竟已被牢牢吸在剑柄之上,而他的内力也同时开始急流失!
白衣人惊得冷汗直冒,当机立断举起另一只手掌猛击向剑柄龙,不料这下反而更起了推波助澜之功,那龙上的双目瞬间竟放射出熠熠光华,吸纳之力也凭空增强了几分。
白衣人大骇于心,脱口沉哼道:“樊飞啊……你果然不曾让我失望!”心念电转间勉力镇定下来,逐渐汇聚起全身功力,暴喝声中再次举掌击下。
瞬间一阵剧痛透过掌心直钻入心底,白衣人当场一声惨哼,终于如愿从剑柄上抽回手来。暗呼侥幸之下定睛看去,只见手心之中赫然已经印上了一片淡金色的痕迹,恍惚间似乎还有一丝异香幽幽传来。
白衣人只觉得浑身虚脱,剧烈喘息着凝视了那龙片刻,这才隐含不甘的长叹一声,举步黯然离去。金色龙依旧纹丝未动,双目之中的光华却已消匿于无形,仿佛正在静静等待下一名心怀贪念之人。
药侠的居处不过是一间草庐,草庐四周围有一圈竹篱,从而形成了一方幽静的小院。院内种植了数十种草药,形态各异而清香扑鼻,着实令人心旷神怡。
孙楚楚仔细的查看了一番,却是大失所望的道:“我说前辈呀,原来你种的也不过是些庸常草药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嘛。”药侠微微一哂道:“小丫头大言不惭,却不知你又种成过什么稀世药材?”
孙楚楚得意的道:“人家倒也没用过什么稀世药材,无非就是些诸如雪山千叶灵芝、东海六神银花、昆仑赤心鹿茸、青海万年莲藕、漠北红丝丁香草、长白千年玉马人参、还有川边龙涎红果之类的。”
“总之都是些俗物而已,可比起前辈你来似乎还是要强一些哟。”她一口气说了七种世间罕见的药材,又把药侠的“种过”偷偷改成“用过”,看来是极力想占占上风了。
药侠暗自莞尔,故作不知的道:“很好很好,小丫头果然功力不差,这些灵药老夫着实缺乏,今后便烦劳小丫头多多费心,早日为老夫全数奉上才好。”
孙楚楚为之一滞,只好含糊的道:“嗯……前辈你这座古峰山气候不佳,这些灵药短时间恐怕也种不出来,不如这样吧,人家帮你养几十条蛇儿好了。”
药侠微微一笑道:“这主意倒也不错,蛇类浑身皆是药物,若小丫头手里有天山白金蛇、漠北紫翼蛇或是昆仑赤姑娘之类的上品,老夫倒也可以笑纳。”
孙楚楚笑嘻嘻的道:“那有什么困难,不过前辈你打算几时带人家去丹室呀?”药侠摇摇头道:“小丫头少来动这心思,老夫若是太上老君,你便是惯会闹事的孙猴儿,老夫怎敢随便让你见到丹炉?”
孙楚楚闻言一怔,随即大娇嗔的道:“前辈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先前你不是说过……”药侠老实不客气的打断道:“那也得孙猴儿先修成了正果,老夫才好放心招待,眼下却只有一句话——免谈。”
孙楚楚俏脸泛红,顿足不依的道:“什么孙猴儿,什么修成正果,前辈你分明就是耍赖!”药侠哈哈一笑道:“老夫便是传授真经的如来佛祖,除非你有能耐把经取走,否则一切胡搅蛮缠都无用矣。”
孙楚楚小嘴嘟得老高,索性一把扯住岳啸川的衣袖,娇声求告道:“啸哥哥,前辈这么公然耍赖,你怎么也不帮我说句公道话?”
岳啸川轻咳一声道:“你一向欠人管教,前辈有心栽培也是你莫大的造化,你便听他的话在此潜心研习数年,千万莫再胡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