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平口舌一松,又能说话了,但没敢吱声,只能顺从地点头。
“好孩子,早点休息吧。”
奚平带着点讨好,小心翼翼地为道:“前辈,开灵窍会受什么苦啊?你那些门徒……没有仙山可靠的怎么办?阿响她直接吃灵石粉末没事吗?”
太岁见唬住了他,便十分有耐心地跟他解释常识:“开灵窍时,若是经脉未经灵气充分浸润,可能会被灵气冲毁。散修开灵窍一般是两种,一种是偶然,长期生活在灵气充沛的地方,碰到危及性命之事,死生一线时潜力爆……”
奚平不经意地问道:“庞戬那样的?”
太岁:“你怎么知道?”
“来潜修寺之前听人传的呗。”奚平随口扯了个谎——其实他是从庞都统言谈中感觉到的,天机和内门一样,与大宛朝堂千丝万缕,里面尊长虽然个个神仙似的,谁肚子里都有本经,就庞戬没有。奚平感觉他不太关心时局,连贵妃母家来历都弄不清楚。
“他也算命大了,当年南疆灵石矿难,死了好几百人,就他捡了条命。”太岁只当这些公子王孙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也没在意,感慨了一句,又说道,“再一种如阿响,靠吞吃灵石碎末让灵气从肺腑进入经脉……只是始终是以次充好,开灵窍时相当凶险,没有被灵气滋养到的躯体常常会在这时受伤变形。不然你以为我那些门徒是故意人不人鬼不鬼的吗?”
奚平愣住了。
半晌,他嘴里慌张道:“什么?那小美人岂不是要毁容?”
心想:庞都统是南疆人?灵石矿难入道的?这老蛔虫怎么知道?
天机民间出身的尊长都不大提自己的出身,一个比一个神秘,因为没过明路之前严格说算“邪祟”,不是什么能光明正大说的事。
奚平的脑子飞快地转着,有了计较。
第二天,丘字院里弟子们都去上早课了,原本正猫着腰擦擦洗洗的奚悦一顿。
他好像累了,站起来在院子里溜达起来……不经意间,脚下走出个字。
奚悦用心记下自己的脚步,片刻后,他轻巧地爬上了丘字院中间的一棵古柏,在树冠鸟窝里取出一张尺素纸——这是窥见姚启写信以后,借着“恶作剧”,从姚启房里偷的。
奚悦在尺素纸上将方才死记硬背的几个字画了上去:庞乃南疆人士。
然后他学着姚启,悄无声息地将尺素纸放进了池塘。
“子明兄早啊!”姚启正在乾坤塔抄经,闻声手一哆嗦,被奚平一嗓子吓得在纸上留了一大片污迹。
周樨正好坐他旁边,见状轻轻地喷了口气。
然而过了一会儿,四殿下觉出了不对——姚启一直颤栗着,袖子都抖了起来,脸色惨白,那样子不像是被吓了一跳,倒像是恐惧着什么。
周樨缓缓皱起眉:奚士庸对他做什么了?
第29章龙咬尾(十七)
刚因为惫懒被太岁罚过的奚平一有空,就“乖乖”去了烟海楼。
谁知《经脉详解》有毒,上来就把他撂倒了,一页没翻完,奚平上下眼皮已经害起了相思病,被太岁轻轻烧了一下才算“棒打了鸳鸯”。他坐在那敢怒不敢言地生了会儿闷气,只好哈欠连天地拣了一本专门记录开窍事故的。
这本看得下去,里面讲了各种骇人听闻的开窍事故。
有不知缺了几辈血德的,开灵窍时正好赶上雷雨天,灵气跟天雷一起挤着往灵窍里灌,从里糊到了外;有异想天开服用筑基级丹药的,打算吃完飞升,不料吃饱了撑得升了天;还有人倒霉,据说是罹患了一种罕见病,骨骼脆弱,本想靠灵石滋养强身健体,结果不知怎的开了灵窍,一下粉身碎骨……
一桩桩血淋淋的惨案,活活把奚平看精神了。
太岁见他汗毛都竖了起来,便道:“开灵窍是有点危险,倒也不是谁都那么倒霉。潜修寺背靠仙山灵矿,瑞兽环绕,一帮管事照看你们,没那么容易出事故。”
“前辈,我见你那些门徒都法力无边的,怎么,开灵窍时受的伤以后不能修复吗?据说天机的尊长们就算骨头断了,没一会儿也长好了。”
太岁道:“开窍期修士肉体强健远凡人,一般皮肉伤确实恢复得快,但开灵窍本身导致的伤去不掉,那是天道给‘逆行人’打的烙印。除非筑基时能脱胎换骨。”
不过灵窍都开得这么凶险,要没有奇遇,筑基一般也就有去无回了。
奚平想了想,指着书上的一个案例问道:“前辈你看,这人灵窍虽然开了,但经脉尽断,这算什么?酒开了封,坛子碎了?”
“不错,”太岁道,“灵窍通、接天地,要是经脉毁在这一关,就是‘接天地’不成,不算开窍——你道当年那陈家姑娘为何无缘仙路,以至于走了绝路?”
奚平心说:还不是你这老不死撺掇的。
他合上书,又捡了几本准备带走,目光好像是无意中扫过烟海楼里里外外的避火铭文。潜修寺的铭文跟大宛贵族用的那套,都出自玄隐山,应该是一拨人刻的,铭文字看起来跟庄王府的很像。
奚平走下楼梯,拿两根手指在楼梯扶手上“走路”,木扶手上的铭文随着他的手指亮了一路,好像在骂他手欠。
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支师叔人看似不在潜修寺,应该都安排好了。还有他三哥和天机他们……假如这些人靠不住,奚平也想不出世上有谁能靠得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