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梅姐,既然人已经没了,你为啥还要出国呢,呆在这里不是挺好吗?”
“花儿,你以为我想出去呢,家里的事太闹心了,我已经把煤矿也卖了,正好出去散散心。”
原来,杜二梅和南三平离婚后,南家三兄弟对曾经待他们如母的嫂嫂下手了。
丰厚的家产,像一块试金石,让人性在它面前无所遁形,尤其是在南三平去世后,兄弟之间彻底的翻脸,让杜二梅充分领略到所谓亲情,不过是在某种权威支撑之下的一场表演,在金钱和利益面前,一文不值。
煤矿成立之前,三个小叔子还没有成家,家里穷得盖不起房吃不上饭,谁都不愿意上门提亲,媒婆躲得远远的。
杜二梅的叔叔抗美援朝转业后,分配在省城的焦煤集团,学了一手勘煤的好技术,在一次回老家探亲时,在古县南家坪和杜儿庄中间的山上现了一处煤点,他将这个消息悄悄地告诉了哥哥,也就是杜二梅的爹。
杜二梅的爹将这个事情告诉了两个女婿,希望他们两个能联手挖煤赚点钱贴补家用,可是大女婿是个老实的庄稼汉,对这根本不感兴趣,更何况万一投资进去,挖不到煤,不是白白瞎钱。只有二女婿跃跃欲试,想要大干一番,因为家里的地再多,打了粮也养活不了一大家子光棍,他愿意赌一赌。
光有想法,但是资金来不了呀,杜二梅的爹又拿出全部的积蓄一万块钱,支持二女婿创业,七十年代的一万块钱,那可是了不得,堪比现在的富豪,由于杜二梅家是财主出身,他爹平常都不敢声张,和村里的人一样挨饿闹饥荒,想想这一万元对于他来说,就是全部的身家性命。
南三平怀揣着老丈人的身家性命买了一部绞车,借了打眼和掘进的工具准备大干一场,兄弟四个没白天没黑夜的进山挖煤,不雇工人,四个年轻小伙子自己打眼、掘进。
半个月井深仅仅45米,煤层已经初露头角。杜二梅叔叔又跑回来一趟,回来亲自指导如何采煤。井底车场逐步形成,又往里掘进了几百米水平煤层巷道,一条巷道左右开工,就是工作面,就可以采煤了,刀柱式采煤,挖二十米,留十米煤柱,几乎不再有什么投入,煤已经可以直接变现了。
那时候的煤虽然价格不高,但是比在地里刨食要赚得多多了,简直就是无本万利的买卖。
后来村里也有人效仿去挖煤,但是总是找不准煤眼,不管投入多少钱都是白瞎,只有南家有这命,南三平逢人便夸,杜二梅是他们南家的福星。
日子慢慢好了,杜二梅6续在村里盖了六间大平房,三个小叔子每人两间,眼看着一个个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她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了。
手里的钱越来越多,她的心里越来越踏实,但还是舍不得乱花一分钱,依旧住在破旧的老宅子里,伺候着公公,管着两个儿子。
成立胜利煤矿时,儿子们也已经上大学,小叔子也都安排在了矿上的重要岗位,家家都在县城或是省城购置了产业,个个是千万富豪。
对于大哥大嫂的离婚,几个兄弟齐刷刷地站在了嫂子身后,给她出头出气,还说要断绝和南三平的兄弟情义,杜二梅刚开始还挺感动,觉得当初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没成想都是为了不让大哥再胡闹,万一外面再生几个孩子,家产增加几个人分。
后来两人签字离婚后,杜二梅让三个小叔子在煤矿上继续工作,就像什么也没有生,虽然她也知道,这三个人除了每年的分红,背地里也在瞎各捣黑矿上的钱,但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家和万事兴吧。
这表面上一团和气的背后暗流涌动,几个兄弟跟着大哥将所有的积蓄也投在了高林市的煤矿,本想着那边的煤矿正式投产了,两边赚钱岂不是更好,结果赔了个底朝天。
这些都是在南三平悴死后,杜二梅才知道,还没有等到大哥下葬,几个兄弟开始吵着要分股份,闹得鸡犬不宁,她觉得寒心又无比错愕。
当初,南三平和两个儿子为了让煤矿继续做大,曾经提出年底的时候将分红变成股份,分给几个弟弟,但是他们都怕煤价不稳当,到时候一毛也拿不到手,还是落袋为安,不要股份要分红。
现在南三平一死,三个小叔子又要跳出来分股份,两个儿子拿出了之前一家人签的公证协议和当初叔叔们放弃股份的承诺书,即使是白纸黑字,他们也根本不承认,也不把两个侄子放在眼里,甚至跑到省城大儿子家里堵门、泼粪,弄得一家人乌烟瘴气,鸡犬不宁。
杜二梅母子三人充分领略了亲人之间温情的面具被撕开后的丑陋,原本以为,至少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就有了斩也斩不断的亲缘。但没有想到,在一些人眼中,钱比感情重要得多。只要拿到了钱,哪还管是不是一家人?只要有利可图,哪管曾经是血脉之情?说得好听这是亲戚,其实就是打着亲情旗号攫取利益的白眼狼。
此时的杜二梅比和南三平离婚时还绝望伤心,以前她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钱,现在就像是一把利刃将亲情、人性分割得支离破碎。
小儿子远在国外,建议将煤矿赶紧出手,杜二梅还有点舍不得,不是钱的问题,这是她们三辈人的心血,是有感情的。但是看到厂子已经被三个小叔子围堵的不能正常生产,加之现在煤炭的价格也不景气,她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贱卖。
两个儿子四处打听,最短的时间焦煤集团以五千万的价格收购了,签合同的那天,三个小叔子还带着家人围追堵截,拦着不让进厂子大门,直到惊动了县城的公安局,才平息了纷争顺利签约。
拿到钱的当天,杜二梅给三个小叔子分别转了五百万,其余的给两个儿子平分了。对这样的做法,两个儿子不理解,在她看来,三个小叔子也算是厂子的元老,加之现在家底也赔光了,闹腾还不都是为了有个养老钱吗,都是快六十岁土埋半截子的人了。
转账以后,三个小叔子再也没有接过杜二梅的电话,信息也不回,连这次自己要出国,想要道个别也没有联系上他们。
有句话说得好,钱是照妖镜,穷时见人性,富时知人心。很多时候,根本不知道,那个满嘴仁义道德的亲人,到底会为了钱撕破脸到何种地步。
都说人心隔肚皮,而往往能伤害的,反而是身边亲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