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昌明又气又急,说:“你们这几个孩子!怎么今天一个个都这样,这是求不求的事吗?!”
陈耀光看他眼角微红,额角青筋乱跳,不同寻常,知道他的脾气已经顶上来了,赶紧拽朱玲珑,说:“快别跟着添乱了,这不是小事,得让我爸好好想想。”
拽起了她,又来劝司羽,但神情语气明显不一样。
“没事的,你别怕,司羽,不会有事的。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司麒的事我会和你一起扛,并且一扛到底,你信不信我?”
他蹲在她跟前,声音温柔,眼神诚挚坚定。
司羽惊惶的心立刻定了些,情不自禁地点头。
“那就好,后面的事都交给我,我来办!现在你先起来,地上又潮又寒,司麒也是,你本来就病着,赶紧起来。玲珑,”
他扬声,“你家不是还开着火吗?带他们姐俩去那里歇歇,吃点东西。”
“好!”
朱玲珑响亮地应下,又怯怯地看向司羽:“司羽,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别说傻话了!”
司羽鼻根一酸,张开双臂,和她紧紧拥抱在一起。
纵使之前对她有再多芥蒂,也抵不住她为了自己不由分说的这一跪啊!
朱玲珑他们一走,陈耀光就把正屋的门关上了,然后在陈昌明疑惑警觉的目光下缓缓跪下。
陈昌明大震,气极反笑:“刚才在人家小姑娘跟前大包大揽,我还以为你要怎么说服我呢,就这?”
陈耀光跪得非常板正,神色也久违地肃穆:“爸,男人膝下有黄金。虽说可以跪天跪地跪爹娘,但我这人脸皮薄骨头硬,即便当年闹到和你断绝父子关系的地步,我也没这样过。”
这话一下子触到了陈昌明的隐痛,他叹气,说:“那会儿别说跪了,你妈都那么求你,你连句软话都不肯说,想不到司羽这丫头在你心中分量这么重。”
“是,但也不全是。”
陈耀光不卑不亢,“当年我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懂带眼识人,枉费了您一番良苦用心,现在每每想起,都坐立难安,这里我先磕一个,给您赔个不是。”
说完,咚一声,重重叩在了地上。
陈昌明要拦已经来不及了,心里明白,他说的都是真话。
其实阮云珊事离开后,他对他的态度就明显和以前不一样了,只是男人之间,。。。一直没机会说破,今天借这个机会全表达了。
数年的心结一松,他的眼眶不知不觉湿润了:“不用这样,你不恨你爸,不恨我让你妻离子散就够了。”
“说实话,不懂事时我确实恨过,甚至还曾把我人生所有的失意全都归罪再你身上,最近才慢慢清醒。你说得很对,如果不正视自己性格里的缺陷,无论当年我做的是什么选择,不管是赛车还是婚姻,后面都一样会出问题。爸,对不起!”
说完,陈耀光又利索地磕了一个。
陈昌明迅把头扭到一边,脸上已老泪纵横。
他早习惯了儿子对他的冷淡和敌意,并已认命,万没想到有一天能听到他心平气和地说出这样一番话。
陈耀光已经在磕第三个头了:“爸,我恳请你出马,不光是为了司羽,也是为了你。你医术怎样,病人清楚,医院的院长书记清楚,来找你的达官贵人也清楚,更别说司羽姐弟和我了。
因为我妈的事,你被心魔困扰,自废医术,郁郁寡欢过了这么多年,夜深人静时你就没一丁点不甘和遗憾?那可是你勤学多年,寒暑苦练才学会的本领,你甘心就这么废了?!”
最后两句话声音骤然高亢热烈,像从肺腑深处喊出来的一样。
陈昌明不说话,脸上表情瞬息万变,明显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突然一伸胳膊,把陈耀光从地上拽了起来。
一周后,滨城人民医院的手术室外,一辆手术车正由远及近,被急匆匆地推了过来,车后跟了一群人。
推到门口时车停了一刻。
司羽抓住已经被剃光头的司麒的手,说:“不怕,司麒你别怕,姐姐就在外面。手术是陈伯伯主刀,其他医生也都是一流的专家,一定会成功的。”
司麒微微点头。
朱玲珑挤到前面,把一个符塞到他的枕头下,说:“这是我妈一大早去海神庙求的,还帮你抽到了上上签,放心,有海神娘娘保佑,你一定会平平安安出来的。”
司麒再点头,眼睛慢慢扫了一圈,仿佛要把所有人的脸都印在心里,最后停在了司羽那里。
“姐,”他开口,说了件非常不相干的小事:“你把微信头像换了吧,别用我小时候的照片了。之前我们做过培训,拿孩子照片做头像的人最好骗,软肋就是照片上的人。你换卡通头像,我们一般不对这类人下手,默认他们万事多还穷。”
说完咧嘴心没肺地笑了下。
司羽嗯了一声,努力忍住澎湃的泪意,这是他唯一的本领,他想努力为她做件事。
“等你出来,你出来帮姐换了。你知道的,姐不懂这些。”
她柔声道。
“我不一定能出来。”
司麒收起了平日的满不在乎,次流露出了脆弱。
“耀光哥,”
他突然拉住陈耀光的手,把它放在了司羽手上。
两人目光相撞,是男人与男人之间无声却深沉的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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