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一过,明朝岁新华。
通常而言,每一年开头,日子仿佛都过得特别快。
但程岩只觉得煎熬,他每天尽量早早出去,晚晚归家,和程金花错开,一直等熬过正月十五,他便匆匆收拾包袱逃往南江府。
还好,书院里没有程金花。
这一年春来得早,河堤柳树早已了新芽,岸边桃花映得江水绯红。
庄思宜站在船栏前,望着淙淙江水叹气,“我还说春日桃花好,咱们可以再尝尝那桃花鱼,没想到桃花有了,鱼却没了。”
“船家都说了,只有秋季才能钓上来那种鱼。”程岩凭栏远眺,见极目之处一片桃粉,美不胜收。
忽然间,他望见了一座颇为眼熟的山崖。
“对了,庄兄,你可还记得慕容紫魅”
“谁”
“就我们上回去书院遇到的那个落水的小姑娘。”
“她啊”庄思宜语气不屑,“我让庄棋去查过,她确实是梁府逃出来的丫鬟,好像是从梁府偷了什么东西被现,一个小毛贼罢了,不必记挂。”
程岩见庄思宜语气轻慢,又想着雷剧里为女主夜闯后宫的对方,忍不住觉得好笑。
船行数日,便到了芙蕖县。
庄思宜和程岩回到书院时,书院里还没有几个学生。
寝舍里只有他们两人,感觉竟像回到了兰阳社学一般。
但庄思宜不敢如当时一般虚耗时光,盖因春学一开中舍就有大考,成绩优异者可直接被选入上舍。
他为了能和程岩同读上舍,每日苦读,给晚几天回来的阮小南造成了极大的压力。阮小南担心被庄思宜赶,天天比着对方的作息来要比庄思宜早起,要比庄思宜晚睡。
总之,由于阮小南单方面的竞争,搞得一寝舍都苦不堪言。
好在大考不用等太久,而庄思宜和阮小南也成了唯二从中舍脱颖而出的学生。
除此之外,还有一则好消息,便是山长突然要收程岩为关门弟子。
虽然山长要收徒这件事之前就有风声,但程岩一直以为是谣言,万万没想到“云斋先生关门弟子”的名头竟会落到自己身上。
他想来想去,只当是他上次在书阁救了山长,山长便以此为报。
但山长却笑问“怎么以为我是在偿还救命之恩”
被看穿心思的程岩讪讪一笑,又听对方道“既然如此,我为何不收庄思宜”
见程岩哑口,山长正了正神色,道“其实我已观察你许久,你心正、勤勉、无畏,足以传我所学。”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程岩心里再无一丝惶惑,当即就行了拜师礼。
拜师一事程岩虽未刻意宣扬,但学生间也6续知道了,众人都来跟程岩道喜,至于有几分真心,程岩便不得而知了。
就比如说谢林,明明对他的嫉恨都快凝出实体,可对着他时依旧得强颜欢笑。
程岩不介意别人怎么看,他的日子依旧平静,唯一的变化,不过是山长偶尔会叫他过去指点几句。
到了五月末,一年的春学便结束了,期间有两个月的假期。
书院中少部分学生回了家,大多数还是选择留下来。因为一来书院学习氛围好,二来若遇到疑难还可以请教夫子。
程岩当然也没回去,在程金花出嫁前他都不敢回家,寝舍里只走了林昭一个,走前神色凝重,也不知是不是家里出了事。
六月农忙,书院再次组织学生去了村子里帮忙。
这回不再是榕树村,而是大槐村,也不再是帮着收割油菜,而是播种晚稻。
庄思宜的长衫在腰间系了个结,裤腿挽到膝盖,他见程岩将一排秧苗插得整整齐齐,而属于他的那排秧苗则歪歪斜斜得宛若蛇行,顿时感觉自己像来捣乱的,尤其看见田埂上的村民既心疼又不敢言的表情,更觉汗颜。
不止是他,大多学生的插秧成果都不忍直视,就连书院夫子也看不下去,将学生们训斥了一顿。
之后,众人插秧的度慢了很多,但好歹稍微能看了点儿。
插秧是个体力活,六月又是暑气正盛的时候,庄思宜农作到一半上田埂喝水,一低头,就见脚背上趴着条指粗的水蛭。
那一刻,庄思宜整个头皮都麻掉了,愣在原地不敢动。
阮小南跟他一块儿上来的,见庄思宜跟木头似的,还轻轻推他一把,“别挡那、那什么”
“水蛭。”
连蚯蚓都怕的阮小南惊叫一声,慌不择路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