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如果是在现代,这样的恢复期的病人,也要多多休息观察,但眼下毕竟情形不同。
苏栖的处境,不容他一味窝在寝殿躲避。出门总是要出的,只能自己多加小心。
苏栖说这话时,是询问的口气,谢乔原本下意识还想说几句严肃的医嘱禁忌,不许怎样怎样,但在出口的一瞬间,猛地想到了什么。
下一刻,冷冰冰的叮嘱,就被谢乔换成了轻声细语的温柔微笑:“你是卫君,这些事自然由你定,身上有伤,万万小心些。”
只是这样的温柔,苏栖却并不领情,虽然没有开口,但嘴角紧绷着,垂下的眼眸里满是低沉压抑。
谢乔看出来了。
事实上,在她在出口之前,就已经知道自己这样温柔贴心的态度,反而会惹苏栖不高兴——
但她还是选择了这样做。
谢乔不知道自己从前是因为什么理由,用这样严苛的手段与态度对待十岁的苏栖,以至于他们分开了七年,归来后已经二十一岁的苏栖,都没有摆脱这四年间的影响,仍旧习惯被她命令甚至被辱没。
仔细想来也不是不能理解,许多在不健康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都会适应于父母的欺辱打压,真的打心底里接受打是亲骂是爱这样荒谬的结论。
因为无法离开,也无法改变,就只能用强大的适应力,在畸形的环境中自找到平衡点,甚至等到长大有能力离开时,也会无法适应正常尊重,带有距离的亲密关系。
她虽然不是苏栖的父母,但是从之前了解到的信息看,却对他的影响与控制力比许多父母都更强势。
毕竟苏栖两三岁便被送来姜国,直到十岁被她“看中”前,都一直孤零零的关在质子馆中,几乎没有感受过任何关心照顾。
十岁到十四,正是从儿童转向青少年,人格塑造的关键时期,却全程都在她的高压影响下,似乎连送人离开,也是完全由她强制主导。
苏栖不能释怀才是正常的反应。
可不论怎么说,这样的心态与习惯,都是不正常的。
不论从前的她对苏栖做了什么事,既然她现在还是正常的现代人,就不能再坐视这样不健康的相处方式,永远这样维系下去。
她总要试试改变。
谢乔不是心理医生,不知道正确的心理干预该是怎么样,前天半夜现了苏栖的不对劲之后,沉思了许久,也只能按照外行人的理解,第一步,先从改变自己的态度开始。
严厉命令的口气当然是不能再继续了,谢乔尽力温和友善,极力避免让苏栖重陷入从前的习惯,直到接受这样尊重友好的正常相处。
这样能够让苏栖习惯改变当然最好,可如果四年间的影响就是这么深刻,苏栖压根接受不了她这样的改变,应该怎么办?
谢乔垂眸看了一眼苏栖幽凉的神情,心下少见的仍在犹豫。
要是放在从前,以谢乔的择偶观,能够试图改变对方,就已经算是付出最大的努力了,若是还不成,肯定会干脆利落的放弃。
毕竟她是个正常人,也没有这种特殊的癖好。
但苏栖情况又和别人不同,抛开心动什么不提,毕竟他这个模样也是“自己”做出来的锅,按理说也该负责……
谢乔心内纠结,面上微笑却丁点不变:“什么时候出去?走之前我再给你重裹一下伤口,免得穿衣服磨到。”
苏栖抬头看她一眼,又侧过了头,低沉简洁到:“日暮。”
他实际是在等着谢乔开口问他,便好好解释这个时辰出门的缘故,交代全部的打算行程。
但此刻的谢乔却没有掌控一切的习惯,既然苏栖已经有决定,便只是随意点头:“那更好,现在也不用着急,伤口还能多恢复半夜。”
苏栖面色阴沉,可却也没了再开口的机会,只能沉默低头,将手里剩下的肉糜粥一口咽了个干净。
凡是她送来的餐食,留下的叮嘱,苏栖都一向配合,并不需要多留心,谢乔见话说罢,就也站起身,往外走出一半,便听到了浑厚响亮的声响:“王上,东西带来了!”
话音刚落,谢乔便正撞上了虎背熊腰的元朔,肩上还扛着一米来长,卷在一处的皮子。
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皮革,当真是很大的一卷,连元朔这样身形,抗在肩膀上都显得十分有分沉重。
谢乔不禁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元朔嘿嘿一笑:“舆图,某了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姜王寝宫的墙上扒下来!”
谢乔一开始还没有听出是哪两个字,等到元朔将皮子扔在地上,露出上面弯弯曲曲的痕迹,便也立即恍然。
是地图。
不论放在哪里,看地图,都是能够最直观的了解世界的方式。
谢乔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后退几步立在一旁,等着元朔将这张快有小厅大的地图,一点点铺平展开。
苏栖这时也走了出来,看见元朔的动作,面色却是一沉:“谁让你铺到这儿了?”
元朔闻言一愣,手上下意识往回一抖,铺了一半的地图便活了一般,在地上涌动跳跃着重往他手里折起来。
这皮质的地图当真是有些年头了,刚从墙上扒下来,大概也带了不少灰,这么一拍,荡起的灰尘便正好冲着谢乔的脸直直扑来。
Tips: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1t;)
&1t;sp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