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义正言辞,不怒自威,颜惜月瞠目结舌,片刻后才道:“师尊给了我重生的机会不假,可是我如今知道了自己魂魄由来,情愿萦歌当初独自远去,也不希望她回到洞宫山,最后还惨死在塔内……”
“说得轻巧,倘若真要将你性命取回,你难道心甘情愿?”清阙拂袖,侧转了身子,沉声道,“你认识的那妖龙,只怕就要来到此地了。”
颜惜月心头一紧,望着他的侧影,忐忑道:“……师尊,你要做什么?”
他缓缓道:“做什么?你现在很怕我了?”
她不给任何回答,忧惧的眼神却说明了一切。清阙的眉宇间隐露失落之色:“惜月……可还记得从雪山回来时,我与你同在夜空穿行。那时,我就对你说,或许我已不能再陪伴你了。”
“……为什么这样说?”
清阙道:“我在人世间修行已久,一百多年匆匆而过,很快便要迎来天劫。若是能顺利度过,便可羽化成仙,重返天界。到那时,俗世中事与我无关,你要去哪里,就去哪里。”
颜惜月怔然:“那若是,不成功呢?”
他一蹙眉,叱道:“你难道希望为师渡劫不成?!”
“我……”
他冷笑一声,拂开雪青帘幔:“为师早就准备妥当……只不过,这最后时刻还需你来稍稍出力,当然,也离不开那条妖龙。”
“什么?”她愕然,不明白清阙究竟是何用意。
他却只以复杂的眼神望了她一瞬,便默然离去。
湖面清影浮沉,寒翠空灵,他自无妄出来不久,便有弟子匆匆赶来。
“师尊,有人声称要寻颜惜月。”
清阙早有预料,颔吩咐湖边其他弟子守在四周,随后便往前山而去。
*
日出东方,赤霞漫天。真阳殿外肃穆寂静,诸多弟子虽未持剑,却一一列于玉阶两侧,紧盯着从山下而来的年轻人。扬着大尾巴的腓腓变回了幼小的体态,跟在夙渊旁边奔上玉阶,隔着老远望见了先前关押颜惜月的山洞,忍不住叫道:“嗷嗷,主人是不是在那里?”
夙渊皱眉,低声道:“不要随便话。”
“呜……”它沮丧地垂下耳朵,蹲在了一边。此时自殿侧行来一群人,走在最先的正是清阙。白衣紫襟,道骨仙风,虽无武器在身,周身却自然寒意凛凛,光华萦绕。
不需弟子上前禀告,清阙远远就望到了站在玉阶尽头的那个人。黑衣肃然,身姿挺拔,背后道道金光流转,灿如朝阳。
他在心底冷哂一下,脸上却平静。“何人来寻惜月?”
夙渊前次虽与清阙相抗,却是以真身显示,如今化为了人形,也只能行礼道:“北溟夙渊,是……惜月的朋友。”
“北溟?”清阙扬起眉梢,“上次震开飞石峰静思洞,将惜月掳走的,莫不就是你?”
此言一出,周围弟子面露惊恐,皆不敢相信眼前之人便是上回咆哮怒飞的黑龙。
夙渊敛容道:“是我。”
清阙冷笑:“倒是直截了当!先前的事情我还未找你理论,你却又明目张胆前来闯山。可真是将我玉京宫不放在眼中?!”
夙渊隐忍低眉,道:“那一次是我鲁莽行事,还请真人原谅。但今日到此只为寻找惜月下落,并无不敬之意。若我真将玉京宫看轻,便不会自山门而入,特来求真人赐告。”
“不是你将惜月带走了吗?”清阙皱眉,“怎么又回来找她?难道你未曾保护得当,让她不知去向?”
“……只出去了一会儿,就没了踪影。”夙渊顿了顿,看着清阙道,“能透过我的结界,将她如此轻易带走的,只怕这世上并无几人。”
清阙振袖,怫然道:“妖龙,你将我徒弟掠走又不好好守着,如今丢了惜月竟还敢来玉京宫寻人。我近日来始终在山上修炼,又何曾离开半步,岂会不声不响地把惜月带回?!”
夙渊微微一怔,追问道:“真人难道不曾前往昆仑山?太符观掌门说过,他亲自请你下山寻访……”
“我自有安排,难道非得亲临昆仑才可知晓生了何事?!”清阙眼中怒意渐起,“颜惜月涉世未深,修为尚浅,跟着你妄自下山却无故失踪,你可觉内疚?”
“……”他无话可说,心中自是郁结。
“我的弟子,本门自会全力寻找,你不必再留在此地。”清阙斩钉截铁说罢,环顾左右,两侧弟子当即上前做出送客之势。夙渊紧抿着唇站在原处没动,腓腓焦急地叫唤:“嗷嗷,主人真的不在吗?那腓腓去哪里找她呀?”
清阙未曾理睬,率领众人朝真阳殿而去。留在玉阶边的弟子寒声道:“师尊已经话,难道你竟信不过?”
“嗷嗷,腓腓觉得惜月就在山上!”腓腓愠怒地瞪大眼睛,身上的绯红华彩忽隐忽现。那些弟子见状一惊,不禁手握剑柄,夙渊却一言不,转身便往下行去。
腓腓纳闷不已,可又不能独自留在这里,只能气呼呼地跟着夙渊离去。
真阳殿门缓缓打开,清阙踏入其间,身边的弟子回头望了一眼,担忧道:“师尊,这妖龙上一次就大闹飞石峰,弟子见他虽然离去但心有不甘,只怕……”
殿内响起了钟罄声,清阙接过小弟子递来的线香,低着眼帘道:“皆在预见之中,他越是愤愤不平,越是如我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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