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嵩山，一路上逃难的百姓就多了起来，个个都面黄肌瘦，形枯如柴。
林堤还见到许多儿童，四肢瘦的像枯枝，肚子却胀的像一面鼓，头很大，眼窝深陷。
至于倒毙于荒郊野道上的百姓尸骨，更是随处可见。
越往南方，情况越严重，林堤连着遇到几波人，个个瘦的看不出人形，仿如人间饿鬼。
林堤有心救助受难的百姓，可是自从离开嵩山后，他也很难捕捉到鸟兽，要不是炼炁后食量渐小，他自己也未必能支撑多久。
人间凄惨。
这一日，林堤经过一名叫赞阳的县城。
据城郊百姓说，这县城一个月之前，还由元军管辖，前几日才被徐寿辉部红巾军攻占。
赞阳离云宝县不远，林堤打听后得知，云宝县及汉水北面的内乡县，也都被红巾军攻了下来。
只是赞阳县百姓的日子，并不会因为统治者是哪一方，而有任何不同。
无论是城里还是城外，十室必有五六空。
林堤身上有二三十两银子，却连干粮都买不到。
好在过了赞阳，再往南不远，又是一片群山。
晚上，林堤正在火堆旁烤着一只野兔，烤到正香时，忽然听到有人在身后说：
“这位小兄弟，你那兔肉，能分俺们一些么？”
林堤惊诧回头，见是一老农夫，手里牵着一男一女两名孩童，心中暗惊：“我现在听力那么好，这三个人居然走到我身后都没现，有点奇怪。”
他又仔细打量那老少三人数眼，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便招手说道：“来吧，你们吃。”
老农笑呵呵地道了几声谢，拉着怯生生的两孩童，走到火堆旁。
林堤见兔肉烤的差不多好了，将肉递给老农，又道：“人多不够吃，我再去弄两只来。”
说完，他就径直提着弓箭，往林中走去。
离开火堆约有十几丈远，林堤又解开衣服露出肩膀，再回头去看那祖孙三人。
星辰之气能开“天眼”，林堤看到，那祖孙三人头顶，竟各有一只阴森森的黑色气团。
“活人头顶是白色的光团，那他们是……鬼？”
虽然是第一次见鬼，但林堤心里并没有半分害怕，毕竟这个世界，很可能鬼比人的数量还要多。
这一片山林之中，山鸡野兔不少，没用多久，林堤就猎到了两只山鸡和一只野兔。
可等他回到火堆旁，现又多了几个“人”，男女老少都有，均是乡下打扮。
先前那老农见林堤提着不少猎物，笑呵呵地说：“这些都是俺们乡亲，也好几天没能吃上东西，小兄弟你看……”
“这些都烤了吧。”林堤丢下山鸡野兔，心想：“鬼不是不用吃东西的么？”
他又侧头去看那两名孩童，见他们确实在啃咬兔肉，只是一口口咬下去，兔肉却不见减少。
那几个“人”将山鸡野兔胡乱脱去皮毛，就丢在火堆上烤，一些没蜕干净的毛经火一燎，立刻出一阵阵呛人的焦臭味。
林堤不喜欢那味道，正想走远点，又听火堆旁一人说道：“这些肉，还是不够吃啊，要不小哥你再帮忙打几只回来？”
“也行，那你们再等等。”林堤可怜这些鬼活着吃不饱，有心教他们做个‘饱鬼’。
只是，还没等林堤动身，又听有“人”道：“野鸡野兔肉少骨头多，再多几只也不够吃，要是能弄到大家伙，就更好了。”
林堤听了，说道：“林子里山羊野猪应该也有，就是猎起来麻烦些。”
“山羊野猪么？那玩意儿脱毛放血太费事，吃起来麻烦。”
林堤瞥了一眼，说话的是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脸上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
“山羊野猪都不行，那你们想吃啥。”林堤又重新坐了下来。
那“年轻人”咧开嘴，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笑道：“小哥既然好心，不如就舍身做肉，供我们吃饱？”
“吃我么？”林堤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也没丝毫变化，淡淡地道：“我皮很糙，肉很硬，怕是你们啃不动。”
那“年轻人”说道：“那不见得，我们大伙儿一起动嘴，总能啃下几块肉来。”
林堤缓缓解下腰上宝剑，又转头问最早来的老农：“老丈，你也想尝尝人肉么？”
老农笑呵呵道：“俺老了，牙口不好，咬不动硬皮。俺两个孙孙牙齿倒好，要有好肉，他们俩能吃几口。”
林堤轻轻地点了点头，忽然又问：“你们为什么不去投胎呢？”
他知道眼前这一群是鬼，而这群鬼也知道他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