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的时候,岗巴跨过从帽子山上流淌下来的小河,站在了野草丛生的山脚下。巍峨的山峦如一顶扣在大地上的宽沿草帽一样,中间凸出,两侧平缓。和周围郁郁葱葱的山林比起来,帽子山上的树木像癞子头上的头一样,东一簇西一簇,显得稀疏很多,不少地方还裸露出黄褐色的石头。
不远处有一间木屋,歪斜的墙体看起来随时可能倾倒,屋顶黄的青苔比搭房顶的木头还厚,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春秋。在高过膝盖的杂草中,一些土堆和残破的石台同样在诉说着逝去的岁月。
“下马。”安武长子一声令下,看来这就是目的地。
“连炉灶都没有一座。”岗巴看着眼前荒芜的景象,“这里就是新的冶炼场?”
“曾经是,你看到的土堆就是原来的炉灶,”安武把马缰交给一个土兵向岗巴走过来,“那时人们几乎砍光了帽子山上的树,却现这里的石头根本炼不出铜。”
岗巴留意到脚下散落在草丛里的黄褐色石块,几乎遍布了这个废弃的冶炼场。
“只能烧出长这个。”安武递过来一块黑乎乎长满了蜂窝的石头。
“这是——铁?”岗巴把黑色的石头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对,尼楚大摩师确定这个东西就铁。”安武长子以毋庸置疑的口气说道,“可以用它造出既坚硬又锋利的武器,不过普通火焰不能把它融化,除非——”安武盯着岗巴,“你的神龙之火。”
岗巴把这块黑石头揣进怀里,露出了尴尬的笑容,神龙之火?只听尼楚大摩师说自己能喷出来,可笑的是自己却没亲眼见到。从他被困在尼楚的竹林里到现在为止,他不断尝试,只现自己不怕火焰的灼烧,能让油灯的小火苗在手心里跳动而已。但张开嘴不但喷不出火龙,连一丝青烟也冒不出来。
“万一尼楚大摩师弄错了呢?”岗巴躲闪着安武灼人的目光。
“经书会错吗?”安武转身朝着木屋走去,“经书告诉尼楚大摩,用神火焚烧褐石就能得到铁。”
作为一个摩师,岗巴可以怀疑尼楚的法力和判断,但绝对不会怀疑经书。既然经书上这么说,用神火炼铁一定就是真的,只是他不能确定自己就是会使用神火的那个人。
安武一边走一边递给岗巴几粒黑色的药丸,“这是这几天的解药。”
“全部给我,你不怕我跑了吗?”岗巴小心地把药丸收藏好。
“跑?”安武回过头来,指着忙碌的土兵说道,“你跑得过我这些闭着眼睛都能翻过一座山的土兵吗?”
顺着安武的手指,岗巴看到训练有素的土兵不用命令已经开始分头行事,他们一个个伸手敏捷,脚上捆着绑腿,一看就是常年在树林里穿行的好手。岗巴相信自己爬到半坡就会被他们抓到。
很快两人站在了摇摇欲坠的木屋前,安武试探着推了一下木门,整间房子似乎都因这轻轻的一推而晃动,岗巴简直害怕木屋会立刻垮塌。
木门推开后,涌出一股潮湿腐败的味道,让岗巴突然回想起在乌东被关进石头地牢时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阳光从漏缝的墙板射进来,照在地上几只破陶碗上,除此之外木屋里什么都没有。
“比起睡在外面来说,这里至少还能避避风雨。”岗巴在乌东就和两脚马奴隶睡在一起,对于这样的条件已经习惯。他抬头看看屋顶,“只要半夜它不垮下来。”安武长子立刻走出木屋,大声命令土兵们砍伐树木加固房屋。
当月亮爬上树梢,时土兵们不仅加固好了木屋,还生起了几堆篝火,开始有说有笑地烤着从山上打来的野兔。岗巴独坐在一个靠近小河的火堆旁,听着潺潺的流水声,感受到那些土兵时不时把目光投向这里。对于他们来说,这是第一次见到年轻的大摩师,而且还是一个独眼的邑族人。
“他怎么没穿黑袍子?”
“邑人大摩师或许就这样。”
“据说他会喷出火龙。”
“是吗?我看他只会给死人念经。”
安武走过来,递给岗巴一根穿着兔肉的树枝,“炉灶明天就能垒好,后天就可以开始炼铁,”他岗巴身边坐下,“十天,你只有十天的时间。”
岗巴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咬了一口烤得金黄的兔肉,满嘴留香,“炉灶一定要垒得有两层楼高。”炉灶垒得越高,需要的时间越多,岗巴现在只希望能尽量拖延开始炼铁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