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听完李双成的讲述,韩锋缓缓点头,问道:
“那沈东阳的家人呢?”
“男的送到远恶军州为奴,女的罚入教坊司。”
老沈头铁冲塔,死不足惜,但他的一家老小,却有些倒霉。
听说沈家女子全都罚入教坊司,韩锋连忙问:
“他的女儿沈越溪,现在是在县衙大牢,还是已经去了教坊?”
“恩公打听此事作甚?莫非这沈东阳,与你有仇?”
李双成犹豫片刻,先自问道。
上辈成仇,祸及子女,本也是常有之事。
但想必恩公不是这样卑劣之人。
韩锋见他误会,解释道:
“昨日我去法场为沈东阳背尸,受了他女儿三拜,答应帮她父亲妥善处置尸体。如今尸身已经缝好,我想亲见沈小姐一面,问问她家可有坟田祖穴,能够安葬亡人。否则一代诤臣,恐怕只能屈居荒冢。”
李双成言语之间,对宦官颇为敌视。
韩锋自然删繁就简,捡露脸的说。
果然,听了韩锋一番半真不假的托辞,李双成顿时肃然起敬:
“朝堂之上、江湖之中,为沈大人叫屈的不知凡几,可真出手相助沈家的,又有何人?”
“恩公一诺千金,让人钦佩万分。我平生没见过恩公这样的义士,今日方知古人诚不欺我!”
“恩公高义,可称当世侠隐!”
李双成越说越激动,忽然站起身来,就要替天下不平人向韩锋一拜。
韩锋有些尴尬,你看这误会闹得。
连忙搀住李双成。
“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李双成强拜之后,方才起身,叹息一声道:
“可惜恩公来晚了一步。”
“这半月之间,沈家人都关在光文县大牢里。我虽然没有恩公的侠义,却也知道好赖忠奸,对沈家人有些照拂,不使他们受辱。”
“可惜昨日沈公受戮,县太爷怕有人借机生事,派我到街面上弹压。晚上我回到衙门,才知道沈家人并未押回,而是直接转往受刑地。”
“方才我以为恩公与沈家有仇,没有据实相告,万望恩公海涵。”
韩锋摆了摆手:“你也是一片好心,不必挂怀。”
话虽如此,心里却犯了愁。
教坊司在西城耀武县,乃是达官显贵寻欢作乐之所,不像北市的秦楼楚馆,只要是有钱人就接待。
韩锋既无官身,又没有关系,想进教坊司找人,恐怕甚为困难。
李双成看出韩锋的困惑,拍胸脯道:
“恩公不必忧心,因为太爷的缘故,那教坊司我也出入过几次。只需诈称为衙门办事,总有方法进去。恩公何时前往,我去替你遮掩。”
韩锋闻言大喜,这就是好人有好报啊!
从今往后,那些可以顺手而为的好事,以后不妨多做。
当然,也要看清楚对象才行。
他会出手相助李家,也是因为他们名声颇好,李双成自打做了衙役,对街坊邻里多有照顾。李家老太太更是和蔼可亲,对人和善,连韩锋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尸匠,李老太太也派人送来请帖,邀请他参加丧宴。
韩锋也因此才会出手相助。
既然李双成有办法进入教坊司,为防夜长梦多,韩锋和他约定,明日下午申时就去,在坊门之外汇合。
李双成仔细记下后,韩锋便出了衙门。
过南市,回转安乐坊。
经过田家老店时,一群扛大包的苦力看见韩锋,纷纷笑着招呼道:
“小韩师傅,来找田家妹子?”
虽然同是奴籍,但韩锋好歹是职业工种,做的还是丧葬行业。
子曰,惟送死可以当大事。
因此韩锋颇受街坊敬重,被劳动人民尊称一声师傅。
韩锋刚想摇头,苦力们早已大声叫喊起来:
“田家妹子,小韩师傅来啦!”
啪啪啪,一阵脚步声音,片刻后,田小芽便奔出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