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似乎是没站稳,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疼得倒抽气,也终于回过神。
月时宁大惊,一句痛不痛还没说出口,便被一把圈住脖子用力按在怀里。
简€€胸中夸张的心跳像钟杵,咚咚敲他额头。那人气息颤抖,酝酿了半晌只说出三个字:“你没走……”
“嗯。”
其实差一点就走了。
昨晚月时宁提前二十分钟赶到始站,不想这么早就检票上车,便转身去了便利店买了一瓶乌龙茶,坐在无人的窗前吧台慢吞吞喝。
身着店员服装的夜班大叔理完货架开始扫地,路过他多看了几眼。兴许是夜里的工作太寂寞,大叔忍不住跟他搭腔:“行李箱真好看啊。小伙子,你是明星吧?”
月时宁扭头看了他一眼,少说也有五十大几岁了,两鬓擦白,慈眉善目的,不像会关心娱乐圈的人:“您认识我?”
大叔果然摇了摇头:“不认识,就觉得像。像你这么漂亮气质又好的小年轻,不是明星就是富二代。”
“那……您为什么不猜我是富二代啊?”
“那个词儿,最近很流行的叫什么来着,嘶……”大叔仰头思忖,“哦对,松弛感。从小养尊处优那种松弛感。感觉你还是有点紧绷了。”
月时宁失笑:“您眼力真好。”
“€€,哪儿啊。”大叔神情自得,口中还谦虚,“我就是多吃了几口饭。等你到我这个岁数,也能看出来。人呐,其实家境都写在脸上的。”
月时宁一愣,忽然想起外公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答辩之前在海汐住过一段日子,饭后他跟外公躺在阳台的藤椅上闲聊,抱怨简€€父母时,没留神透露出了他显赫的出身。
然而外公并无意外,说早就猜到了。
“这您也能猜到啊?那些富二代的毛病他明明一点都没有……”月时宁不信。
“我可是做了三十多年老师,想看走眼都难。人啊,其实家境都写在脸上的。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他家里条件肯定好。”外公细数道,“你看,他牙齿又干净又漂亮,一看就是小时候就矫正过。皮肤好,注意身材管理,穿着低调体面,跟一般刚出社会的男孩一看就不一样。再看他性格,谦虚,大方,很豁达很稳当。这就是见多识广的一种稳,什么都见过,什么都有,所以就什么都不爱计较,人就感觉落落大方的。再说他那个滑翔伞,这种东西一般人咱不是说玩不起,而是根本接触不到,毕竟人家的起点比大部分人的终点还要高……”
便利店门口的感应铃叮咚一响,大叔随手将扫帚靠在墙角,钻回收银台笑脸相迎。
是个买烟的年轻人,他将烟盒和薯片气冲冲往柜台一甩,付款时也不理大叔要不要袋子的询问,只顾着高声讲电话:“妈的你少来管我!我又不是三岁,你管我几点回家!我呸,又不是我求你生我的!挂了!你别再烦我了!”
说完,他冲动地将手机一掰,屏幕应声而裂,却忘记还没扫码付款,只得放下货品,骂骂咧咧走了。
看着大叔习以为常将东西放回原处的背影,月时宁叹了口气,大约也能猜到那人家境,八成是父亲冲动易怒,母亲忍气吞声。毕竟子女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投射出父母的影子……
所以,这样得体的简€€,跟他的出身的确脱不了干系。可想起他父母对闻熠的偏心,和那挥之不去的一巴掌,月时宁还是迈不过这道槛,头一次深夜里打扰外公休息。
也是凑巧,老头白天参加社区活动茶喝多了,睡不着,语音马上给他拨了过来。
“……嗯。像是小简会做的选择。”外公听过事情的原委也没多做评论,只反问他,“那你试想一下,假如他决定不给他妈妈捐肝了,冷眼旁观,你心里是不是就舒服了?”
月时宁身形一滞,缓缓收回了迈上大巴的那条腿。
是啊,如果简€€真的在这个关头置身事外,不管妈妈的死活……那他还是自己心里喜欢的那个人吗?那他跟那些占尽好处永远不知满足又懦弱又没有责任感的纨绔富二代的区别又在哪里?
夜风温软,深夜时分路上冷清,他得以独享明亮月色,也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如果是月舒意,别说要他做个手术,就算直接要他舍弃二十年生命换妈妈再活十年,他也是没有犹豫的……四五年的母子情谊尚且如此,何况是简€€和闻羽棠二十多年的血缘牵绊呢……
方才简€€好话说尽,自己却全然不理,说不准这是那人最后一次的努力尝试呢?
月时宁停在路边,一屁股坐到行李箱上,掏出手机,静下心开始系统查阅有关肝移植的资料,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直至肚子开始咕噜咕噜翻腾。
熬夜的确不利于减肥,远处金黄色的m标此刻格外诱人,他久违地想要吃些垃圾食品了。
不知道简€€有没有睡着……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吃高热量食物也是个很好的方法。于是他拖着箱子走到离家更近的门店,点了一份辣堡套餐和炸鸡翅往回走。
兜兜转转一整晚,路灯还未熄灭,天边开始泛出亮光,他又回到公寓楼下。
掏口袋才想起冲动之下钥匙和门禁卡都还给简€€了,进了大门也无法选择电梯楼层……屋漏偏逢连夜雨,掏出手机,电量刚好耗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