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大鱼时而水下,时而水面,翻腾疾驰,血染红了大片海水,嬴政似乎又回到八岁在邯郸看人家斗狗时的兴奋。
他喜欢见到血,不管是什么血,只要是血就会使他有股莫名的兴奋。
“陛下,到舱内更衣吧!陛下的衣袍全湿了。“赵高上前禀奏,这是他对嬴政的关怀,也是他的职责。
嬴政粗鲁地推他,不耐烦地说:“等等,朕要看个结果!”
他不再是几十岁的皇帝,而是八岁在街头看热闹的任性孩子。
不怪他们想不到,实在是事出仓促,一船人大半都在吐,都让人完全不知所措了。
约过了一刻钟。
甲板上已洗刷一清。
众爵臣席地跪坐下来,各捧着一碗药汤轻啜慢饮,身侧有水渍什么的,他们也没去在意。
水域行舟嘛……
一个浪来打湿了脸庞,实属常事。
往常他们说不得还要附庸风雅,吟上几句哩!
众人都不愿站着,再承受晕船的痛苦。
嬴政也不愿再站起来,他正坐在一方实木底软面榻上,侧倚着乌漆茶案,悠悠梳理着有些湿漉的长髯。
稍停了停,他示意赵高续上药汤,边端起来呷了一口,边望向赵子虎背影,没好气的出一声轻哼。
这怂娃!额都坐着,你偏生要站着……
还在船徘徊,是怕吃额一鞭乎?
嬴政想来,又给赵高递了个眼色。
赵高却顾左右而哂笑,今日登船,马鞭可没带。
嬴政为之一滞,正欲召怂娃近前来。
忽然,左侧最边上的飞剪船出短促紧急鼓声,由远至近,一艘一艘的,接连相传过来。
李由忙命旗手打旗问讯,随后才向嬴政揖手相禀:“陛下!左第三号船现敌踪……”
“敌踪?莫非是水匪?好大胆的水匪,连朕这大船队也敢来打劫?”嬴政怪笑着说。
他从未出过海,此番算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对“海盗”之类的,并没什么概念。
李由不敢插嘴,等皇帝把话说完,他才又禀道:“不是水匪,乃是现了一条小山般的大鱼。”
“大鱼?小山一般?可当真?“嬴政惊讶地站了起来,身体瞬间又有些晃荡。
“行船如行军!不敢妄言!”察觉父亲李斯也拿警告的目光看过来,李由微怔,却还是如实作答。
“既是如此!朕命你,下令将这大鱼赶至中央来,让朕好好观赏观赏。”
“唯~”李由领命,再次命人打出旗号,传出鼓声。
嬴政则大步而行,向船的赵子虎走去。意外之喜占据着心头,他感觉在船上已不是那么的眩晕欲呕。
赵高、李斯、蒙毅、韩非等也紧跟着站起,亦步亦趋来到船甲板处。
父子俩并肩而立,赵子虎冲嬴政咧嘴一笑,道:“您等着瞧好喽!一场世所罕见的好戏就要上演了……”
说着,他朝左边的海面遥遥望去。
远远的海平线上,蓦然出现了一个黑点,那黑点在逐渐扩大,表明正以惊人的度靠近。
等到黑点更接近时,可以看到那是一个蓝灰色的椭圆形在乘风破浪,两侧有水花翻腾。
就在这种情势下,头排两艘飞剪船,迅改变了包围队形,最左侧的那艘则过去,拦在黑点前面。
包围圈逐渐缩小,每艘船的锐士纷纷出弩箭,却不敢直接射在大鱼身上,而是逐渐将鱼逼向皇帝所在的飞剪船前。
站在韩非背后的张良看了,不禁暗暗摇头。
皇帝真是不好伺候,现大鱼射杀也就罢了……
还要赶来让他观赏一番。
要是跑了,又不知有多少人获罪?
他因此下定决心,要为某个有作为的人打天下创事业可以……
绝不沦落为专伺候帝王好恶的弄臣!
大鱼渐渐被赶到中央,果然体积不小,大约有大秦楼船那般高大,头上还在喷水。
张良在仓海君处见过这种巨鱼,但没见过如此巨大的,当地人称之为京鱼,京者大也。
先前跟他到中原来,打扮成砍柴庶民而被赵子虎捆了的仓海力士本是以捕此种鱼为主,练得好手劲,能投一百二十斤铁锥。
原来当地捕京鱼,是以带长索的倒钩铁矛射鱼,鱼一被射中,负痛而逃,铁矛倒钩陷于肉内,血流不止,鱼就拖着渔船上下翻腾。
因为这种京鱼和人一样,必须在水面上呼吸,所以时而水下,时而水面,拖得渔船满海域跑,最后流血过多死亡,才用船将鱼拖回。
嬴政全神贯注于京鱼,只见大鱼拱过之处,隐有雷声于层云间轰鸣,波涛像小山头一样拥起落下,脚下的飞剪船也随之摇摆不定。
他转脸诧异地问赵子虎:“这是什么鱼,体积如此庞大?”